青石峡的晨雾裹着碎石的冷意——林薇、秦九的马车刚停在峡口的石拱桥上，就被一道垒着青石板的路障拦住。路障后站着十几个挎着柴刀的村民，为首的是个腰板挺直、手里握着青铜烟杆的老者，是峡里世代守关的石老守。他烟杆往石板上一磕，火星溅在晨露里，声音沉得像峡壁的岩石：“不能进！俺们青石峡不沾外乡的疫气，你们带着治疫的洋药来，是要把‘疯血病’（噬血细胞综合征）引到峡里来！”
他从药箱里翻出张皱巴巴的纸——是昨晚在雾隐滩熬夜画的噬血细胞综合征示意图，上面用炭笔标着“免疫细胞攻击器官”的箭头：“石老守，这不是疯血病！是身体里的免疫细胞疯了，像没头的苍蝇，连自己的肝、脾、骨髓都咬，得用西药先捆住这些疯细胞，再用草药补身子，俺们救过雾隐滩的娃，就是这么治好的！”他递图纸时，指尖不经意蹭到林薇的手背，赶紧收回手，耳根红得像峡边的野山楂，“林大夫懂这个，她连最难治的hLh都能稳住，肯定能救峡里的人！”
林薇能感觉到秦九后背的温度，心里却泛起一丝涩意——以前这种时候，沈知远总会站在她身侧，递过注射器时轻声说“注意地塞米松的剂量”，现在身边换了人，连解释都要顶着村民的柴刀。她低头摸了摸诊疗包里的依托泊苷注射液，想起离婚时沈知远冷着脸说“你总信自己的判断，从不肯听我一句”，胸口像压了块浸了霜的石板。
“胡扯！”石老守一把扯过图纸，揉成一团扔到峡下的溪流里，烟杆指着秦九，“昨儿个山那边的猎户说，就是你们的洋药把人治得吐血，连骨头都软了！俺们青石峡的人，就算病死，也不用你们的妖法！”身后的村民也跟着喊：“是啊！疯血病得用黑狗血镇，洋药不管用！”只有个穿粗布衫的妇人，抱着个昏迷的小男孩，跪在路障后哭：“老守！俺家小石头快不行了！你就让大夫试试吧！再拖就真的没气了！”
那男孩是妇人的儿子小石头，才六岁，此刻躺在草席上，小脸烧得通红，肚子胀得像鼓，嘴角挂着血丝，胳膊上的皮肤透着不正常的蜡黄——正是“六疫”变异引发的噬血细胞综合征急性加重，体温已经飙到40.2c，肝脾肿大压迫了腹腔，再拖就要引发多器官衰竭。
“让开！”林薇顾不上村民的柴刀，推开路障就冲过去，秦九紧随其后，死死挡住想上前拉扯的村民：“谁敢碰林大夫，俺就跟谁拼命！”他帮着把小石头抬到桥边的平整石板上，转头对林薇说：“林大夫，俺帮你按住他的腿，你放心扎针！俺还煮了金银花水，等小石头退了烧，能喝点，帮着清血热，缓一缓！”他记得林薇之前说过，金银花能清热解毒，特意在马车上温着，连陶壶都裹了三层布，怕凉了。
林薇刚打开急救箱，就听见石老守的吼声：“不许动！再动俺就砸了你们的药箱！”石老守举着烟杆冲过来，却被峡里的阿桂嫂扑上去抱住胳膊：“老守！小石头要是死了，俺们峡里的娃要是再得这病，谁来救？你总不能看着娃们都死吧！”阿桂嫂的男人去年就是得hLh没了，她知道这病的凶险，更知道能有大夫来是多大的指望。
林薇趁机抽出注射器，快速抽了地塞米松：“小石头的情况是噬血细胞综合征急性发作，得先用地塞米松捆住疯掉的免疫细胞，再用依托泊苷杀变异的病菌！通俗说就是，先把咬自己人的疯狗拴住，再打死咬人的狼，一步都不能错！”她一边说，一边精准地把针头扎进小石头的静脉，动作稳得像定海神针——只是扎针的瞬间，她下意识想起沈知远以前总说“儿童血管细，进针角度要再小些”，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秦九赶紧帮小石头擦去额头的汗，用干净的布巾垫在他身下：“林大夫，俺刚摸了小石头的脉，跳得又快又弱，是不是得补点气？俺带了黄芪粉，混在米汤里，等他退烧就能喂点。”他小心翼翼地把黄芪粉倒在瓷碗里，动作轻柔得像怕惊到病中的娃。
“先别喂！”林薇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些犹豫，“现在小石头的胃黏膜可能有损伤，黄芪粉虽然温和，但怕刺激到出血，等他体温降到38c以下，能自己咽动西了再喂，好不好？”她不是不信秦九的草药，只是经历了之前和沈知远的争执，她更谨慎了——怕一步错，就耽误了患者。
秦九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听你的！你是大夫，你说啥时候喂就啥时候喂。”他把黄芪粉收起来，转而帮着调依托泊苷的浓度，“俺帮你算剂量，小石头体重20斤，依托泊苷按5g\/kg算，就是50g，对吧？”他记得林薇之前教过他算儿童剂量，特意在心里算了三遍，怕算错了给她添乱。
石老守站在旁边，看着小石头的体温慢慢降到39c，肚子也没那么鼓了，烟杆慢慢垂了下来。阿桂嫂赶紧去自家灶房端来一碗温热的小米粥：“林大夫，秦小哥，你们忙了一早上，快喝点粥垫垫肚子，这粥里放了山药，林大夫胃不好，吃了舒服。”其他村民也渐渐放下柴刀，有的帮着烧热水，有的去搬诊疗包，连之前喊得最凶的后生石头，都主动帮着给小石头擦手。
就在这时，秦九趁着给林薇递粥的间隙，轻声说：“林大夫，俺知道你心里还不好受，离婚的事……俺不催你，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去哪，俺都跟着你，帮你治病，帮你照顾自己，俺不会像沈大夫那样，跟你争来争去，俺只信你。”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坚定，眼神里满是认真，像峡里的溪流，清澈又执着。
林薇接过粥，手指微微颤了一下——这是秦九第一次直白地说“跟着你”，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低头喝粥，掩饰眼里的慌乱。粥里的山药炖得软烂，是她喜欢的口感，她想起以前沈知远也总给她煮这样的粥，只是那时的粥里，还放了她不爱吃的莲子，沈知远总说“莲子养心，你总熬夜，得多吃点”，现在的粥很合口，心里却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