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暖水瓶递过来,看似无意地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
“这镇子小,来个生人,都招眼。”
“你们……自己留点心。”
说完,也不等何卫国反应,转身就走了,棉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何卫国握着暖水瓶铁皮提手,那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
有尾巴?
是巧合,还是他们已经被注意到了?
雷刚他们发现了吗?
他关上门,背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白气。
目光再次投向窗外,远处是连绵的、覆盖着残雪的山林轮廓,在下午惨淡的天光下,显出深沉的墨绿色。
“歪脖子松树……”
何卫国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地名。
“老孙,是你在那儿给我们留了路吗?”
他停顿了一下,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泛起。
“还是……别的什么人在那儿,张开了网?”
……
下午五点,天光已经急速黯淡下去,窗玻璃上冰霜的花纹在室内灯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而冰冷。
何卫国房间里,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他站在窗边,视线穿透那一小块被他捂化又迅速重新蒙上白雾的玻璃,死死盯着招待所院门的方向。
张福宽蹲在炕沿下,脚下已经丢了四五个烟头,劣质烟草的辛辣气味在密闭的房间里弥漫。
他又摸出一支卷好的烟,手有些抖,划了两次火柴才点燃。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每一秒都像在冰面上滑动,缓慢而难熬。
终于!
“笃、笃、笃——”
不是窗台的声音。
是房门被敲响的声音。
屋里所有人瞬间绷直了身体,目光齐刷刷射向房门。何卫国停止敲击,快步走到门后,压低声音:
“谁?”
“科长,是我们。”
门外传来雷刚刻意压低、但依旧清晰的声音。
何卫国立刻拉开门栓。
门开了一条缝,两道人影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气迅速闪了进来,随即门被紧紧关上。
是雷刚和刘胜利。
他们脸上用灰土和锅底灰的伪装还没完全擦净,眉毛和狗皮帽檐上结着一层白霜,棉袄肩头蹭着泥土和枯叶,裤腿和棉鞋被打湿了,冻得硬邦邦的。
两人脸色严肃,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但眼睛里却闪着一种锐利而明亮的光。
“快,上炕暖和一下!”张福宽赶紧挪开位置。
雷刚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他脱掉伪装用的破旧外衣,露出里面的军装衬底,压低声音,语速很快但条理清晰:
“科长,地点确认了。”
“镇东出去约莫五里地,岔路进林子,确实有棵歪脖子老松树,形态很特别,老远就能看见,做地标再合适不过。”
他接过刘胜利递过来的军用水壶,喝了一小口冰冷的开水润喉,继续道:
“树下有近期人活动的痕迹,雪被踩得乱七八糟,脚印重叠。”
“我们在树根朝北的背阴处,发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