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轩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在芦苇荡与河岸阴影的交错处疾速穿行。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的裤腿,带来刺骨的寒意,却也让他因伤痛而有些昏沉的头脑为之一清。他手中紧握着陈九阴给予的那张效力大减的敛息符,符纸微微发热,散发出的微弱法力波动如同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扭曲光线的纱幔,勉强遮掩着他属于生人的鲜活气息。
前方,河伯庙所在的土坡已然在望。与之前死寂的黑暗不同,此刻庙宇周围火把林立,将那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却更添几分森然鬼气。高台上,镇长那煽动性的咆哮和巫婆诡异的吟唱混杂着人群的喧嚣,形成一股令人心烦意乱的声浪。庙门前,那几个被捆绑的“祭品”正在绝望地挣扎,黑色的邪气如同拥有生命的触手,正从庙门的缝隙中钻出,带着贪婪与暴戾的气息,缓缓伸向他们。
柳明轩眼神锐利如鹰,瞬间判断出形势。强闯正门无异于自投罗网,唯一的希望在于庙宇侧后方。那里虽然也有黑衣劲装守卫巡逻,但火光照耀不到,形成了短暂的视野盲区,且距离庙墙更近。
他深吸一口气,将体内仅恢复三四成的内力催谷至极限,身形陡然加速,几乎贴着地面滑行。脚下泥泞湿滑,他却如履平地,每一个起落都精准地踩在阴影与嘈杂声的掩护之下。夜风拂过芦苇的沙沙声,人群的喧闹声,掩盖了他微不可闻的衣袂破空声。
两名黑衣守卫正按着固定的路线交错巡逻,他们的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腰间的小号黑铁令牌在火把余光中反射着幽冷的光泽。然而,柳明轩的敛息符和远超常人的潜行技巧,在此时发挥了作用。就在两人背向而行的瞬间,柳明轩如同一缕青烟,从他们视线死角的芦苇丛中倏然窜出,足尖在湿滑的河岸岩石上轻轻一点,身形已如一只灵巧的夜枭,悄无声息地翻过了丈许高的庙墙,落入墙内荒草丛生的院落之中。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巡逻的守卫甚至未曾察觉到一丝异样。
墙内与墙外仿佛是两个世界。甫一落地,一股远比外界浓郁十倍、阴冷粘稠的邪异气息便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试图侵蚀他的身体与意志。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如同腐烂的鱼虾混合着血腥,令人作呕。那尊扭曲的“河伯”木雕就矗立在院落中央的主殿之内,即便隔着紧闭的殿门,柳明轩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源点,以及……那枚嵌在其心口的、散发着诡异波动的黑铁令牌!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敛息符“噗”的一声轻响,化作一小撮飞灰,彻底失去了效用。庙内充斥的邪气过于强大,这张本就效力不足的符箓,在完成最后一次掩护后,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生人气息瞬间暴露!
“嗬——!”
几乎在敛息符失效的同一时间,院落角落阴影里,两尊原本如同死物的泥塑雕像,眼眶中猛地亮起两点猩红的光芒。它们僵硬地转动着头颅,发出“咔嚓咔嚓”令人牙酸的声响,锁定了柳明轩的位置。随即,迈着沉重而迟缓,却带着千钧之力的步伐,挥舞着石质的兵器,朝着柳明轩冲撞过来!
不仅如此,主殿那紧闭的大门后,也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抓挠声和低沉的嘶吼,仿佛有无数怨魂被惊动,急于破门而出,吞噬这胆敢闯入禁地的生人。
柳明轩心知此刻已无退路,更不能有丝毫迟疑。他眼神一厉,腰间长剑豁然出鞘!清越的剑鸣在死寂邪异的院落中响起,如同划破黑暗的一道惊雷。剑身之上,李玉柔附着的太阴之力受到邪气刺激,自主激发,一层淡不可见的幽蓝光晕流转开来,散发出纯净冰冷的寒意。
他并未与那两尊力大无穷的泥塑硬拼,身形一晃,施展出精妙绝伦的身法,如同穿花蝴蝶般与它们擦身而过。在交错的一刹那,他手中长剑化作两道冷电,精准无比地点在泥塑的膝关节和持兵器的腕关节处!
“砰!砰!”
两声闷响,并非金铁交鸣,而是如同击碎了腐朽的土石。剑尖蕴含的内劲与太阴之力同时爆发,那两尊泥塑前冲的动作猛地一滞,关节处崩裂开蛛网般的缝隙,碎石簌簌落下,动作顿时变得踉跄迟缓。太阴之力对这类阴邪造物的克制,初见成效!
柳明轩毫不停留,身形如箭,直扑主殿大门!他的目标明确至极——殿内那尊邪物心口的令牌!
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殿门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自殿内响起,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上,骤然浮现出无数扭曲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一股强大的排斥力轰然爆发,如同无形的墙壁,狠狠撞向柳明轩!
柳明轩反应极快,长剑瞬间横于胸前,内力澎湃涌出,硬生生挡住了这股冲击。
“轰!”
气劲交击,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柳明轩只觉胸口如遭重锤,气血一阵翻涌,原本就未痊愈的内伤隐隐作痛,整个人被这股巨力推得向后滑出数步,在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
殿门上的血色纹路明灭不定,邪异的气息更加浓郁。显然,这庙宇核心之处,有着强大的结界守护!
与此同时,庙墙之外,那高台上的巫婆似乎感应到了庙内的异动,她那如同夜枭般刺耳的吟唱声陡然拔高,手中那杆黑色幡旗疯狂舞动,更多的黑气如同受到指引,疯狂涌入庙宇院落,加持在那两尊受损的泥塑和殿门结界之上!
那两尊泥塑眼眶中的红光再次大盛,关节处的裂缝在黑气的滋养下竟有弥合的趋势,再次悍不畏死地扑来。而殿门之后,那抓挠和嘶吼声也更加急切,门板甚至开始微微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里面的东西冲破!
形势急转直下!
柳明轩陷入前后夹击之境,前有坚固结界与即将破门而出的未知邪祟,后有被强化的泥塑围攻。更要命的是,庙外的喧嚣声也出现了变化,似乎有部分守卫察觉到了庙内的动静,正呼喝着朝这边赶来!
他握紧手中长剑,剑身上的幽蓝光晕在浓重的邪气中顽强闪烁。眼神扫过那扇布满血色纹路的殿门,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破局之法。硬闯结界显然不明智,必须找到结界的弱点,或者……干扰那正在外部施法加持的巫婆!
……
山洞之内,气氛同样紧张到了极点。
李玉柔守在洞口,透过藤蔓的缝隙,紧张地注视着外面。搜山的火把光影越来越近,呼喝声、犬吠声清晰可闻,最近的一队人距离山洞已不足百丈!她甚至能看清那些士兵脸上狰狞的表情和手中雪亮的刺刀。
她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闭目调息的陈九阴,他脸色依旧苍白,气息微弱,显然远未恢复。一旦被发现,以他们两人现在的状态,绝无幸理。
李玉柔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回忆着陈九阴之前的叮嘱,以及体内那股清冷柔和的太阴之力。她缓缓伸出双手,掌心向外,对着洞口的方向,集中精神,尝试引导体内的太阴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