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帛撕裂的声响格外刺耳。暗红色的帷幔被剑气从中一分为二,向着两侧滑落,终于露出了其后隐藏的景象!
没有想象中的狰狞怪物,也没有金光闪闪的神像。
神龛之上,供奉的是一尊极其古怪的“神像”。
那似乎是由某种暗沉、仿佛浸透了水渍的黑色木头雕刻而成,形态并非传统意义上威严的河伯,而是一个身形扭曲、半人半鱼状的怪物。人形的上半身瘦骨嶙峋,面容模糊不清,带着一种痛苦的挣扎感,而下半身则是粗糙雕刻出的鱼尾,缠绕着水草般的纹路。
但这尊木雕神像最引人注目的,并非其怪异的形态,而是它周身缠绕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浓郁黑气!那黑气散发出极致的阴冷、怨毒与污秽,正是之前感受到的水煞之气的源头!而在神像的心口位置,赫然嵌入了一块东西——正是那种刻着鬼头、背面有“将军府”篆文的黑铁令牌!令牌的一半几乎没入木雕之中,与其融为一体,丝丝缕缕的黑气正不断从令牌中溢出,注入木雕,又通过木雕扩散至整个庙宇,乃至整个五溪镇的水脉!
这根本不是什么河伯神像!这是一尊被那“将军府”令牌的力量污染、操控,用以汇聚和放大水煞邪气的邪物!是那个所谓“将军”用以掌控此地水脉的工具!
而在那邪物木雕的脚下,还散落着几件女子的衣物和首饰,上面沾满了水渍和泥污,隐隐散发着残留的生人气息与绝望——正是之前失踪的那些被选为“河伯新娘”的可怜女子所留!
眼前这一幕,彻底证实了巫婆残识回溯中的信息!所谓的河伯娶亲,根本就是一场以邪术掠夺活人精魂、滋养这尊邪物和其背后操控者的阴谋!
“原来如此!”柳明轩心中豁然开朗,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寒意。这邪物气息如此之强,那背后的“将军”所图定然极大!
就在这时,那尊邪物木雕似乎被柳明轩的目光和气息彻底激怒,心口的令牌猛地黑光大盛!整个大殿内的水煞之气瞬间沸腾!那浓郁的、如同实质的黑气化作数条粗壮的、带着吸盘的触手,如同巨蟒般,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朝着柳明轩绞杀而来!同时,一股沉重如山、阴冷如冰的意志狠狠撞向他的识海,试图侵蚀他的神智!
两侧的淤泥邪物和冲进来的乡勇,也在这陡然爆发的邪异力量下,变得更加狂躁,嘶吼着扑上!
前有邪物触手,左右有邪物乡勇,上有精神冲击!柳明轩瞬间陷入了比刚才更加凶险的境地!
他眼神一厉,知道不能再停留。目的已经达到,看到了邪神真容,找到了关键令牌。现在必须突围!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剧烈的痛楚让他精神一振,暂时抵御了那精神冲击。同时,他体内剩余的内力毫无保留地爆发,长剑舞动如轮,青蒙蒙的剑芒再次亮起,虽不如之前那般凝练,却带着一股惨烈的、一往无前的决绝!
“破!”
剑光如瀑,迎向那数条绞杀而来的黑气触手!剑气与阴煞剧烈冲突,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黑气触手不断被斩断、消散,但又迅速从邪物木雕中滋生补充!
柳明轩且战且退,剑光护住周身,将扑上来的淤泥邪物和乡勇纷纷逼退。他的剑法狠辣精准,每一剑都直指要害,凡是被剑锋扫中的乡勇,非死即伤,哀嚎着倒地。而那些淤泥邪物,被剑气斩中后,则会崩散成一滩恶臭的泥水。
但他毕竟独力难支,内力消耗巨大,身上也开始添上伤口,主要是被那黑气触手擦过,留下道道青黑色的灼痕,阴寒刺骨。
他一步步向着被他撞开的窗户退去,那是唯一的生路!
眼看就要退到窗边,那邪物木雕似乎意识到了他的意图,心口的令牌黑光再次暴涨!所有的黑气触手猛地收回,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的、完全由漆黑煞气构成的鬼爪,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气势,朝着柳明轩当头抓下!这一击,蕴含了这邪物积聚的大部分力量,誓要将这窥破秘密的闯入者彻底留下!
感受到那鬼爪中蕴含的恐怖力量,柳明轩瞳孔紧缩!他知道,这一击,硬接必死!
千钧一发之际,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没有试图格挡或闪避那巨大的鬼爪,而是将最后的内力灌注双腿,猛地向斜后方一蹬!
“轰!”
鬼爪擦着他的后背落下,将他原本站立的地面轰出一个大坑,碎石混合着黑水四溅飞射!而柳明轩则借着这反震之力,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速度激增,险之又险地撞破了那扇早已洞开的窗户,跌入了庙宇之外的院落之中!
“噗——”
身在半空,他便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后背火辣辣地疼,那是被鬼爪边缘的煞气扫中所致。但他强提一口气,落地后一个翻滚,毫不停留,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一道青烟,几个起落便翻过了庙墙,消失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与纵横交错的街巷之中。
大殿内,黑气缓缓收回邪物木雕,心口的令牌光芒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只留下一地狼藉,受伤乡勇的呻吟,以及那尊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扭曲木雕。
帷幔落下,似乎想要再次遮掩这邪神的真容,但那撕裂的痕迹,却如同一个巨大的伤口,昭示着秘密已被窥破。
庙外,柳明轩强忍着伤势和体内肆虐的阴煞之气,朝着客栈方向亡命奔去。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将看到的一切告诉陈九阴。五溪镇的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