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河口村已有三日。
三人沿着官道向南而行,目标是数百里外、传闻可通往西南苗疆的五溪镇。据路上偶遇的行脚商说,那里是汉苗杂居之地,或许能打听到精通魂咒之术的巫祭消息。
时值清末,天下动荡,这条连接南北的官道也显露出破败之象。路面坑洼不平,两旁田地多有荒芜,偶尔可见废弃的驿站在风雨中倾颓。往来行人稀少,且多是面带菜色、行色匆匆的流民,看向陈九阴三人的目光中带着警惕与麻木。空气中仿佛总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硝烟与绝望的气息。
陈九阴的内伤未愈,强行催动古战场煞气的反噬比预想的更顽固,经脉如同被细小火舌不断灼烧,法力运转滞涩,只能依靠步行缓慢调息。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李玉柔的状况更让人担忧。她虽已苏醒,不用再背负,但魂魄的损伤导致她极其容易疲惫,行走稍久便会脸色发白,气息急促,眉心的幽蓝印记也时常传来细微的悸动,那是魄晶之力与受损魂魄未能完全协调的征兆。陈九阴不得不时常停下,让她休息,渡入一丝纯阳法力为她稳固神魂。
柳明轩则一如既往地沉默,如同最可靠的磐石。他负责在前探路,警惕可能出现的危险——无论是拦路的匪徒,还是游荡的兵痞,亦或是这乱世中可能滋生的其他邪祟。他的剑始终在手边,经过连番恶战,那柄凡铁长剑的剑锋似乎更亮了一些,隐隐透出一股历经淬炼的寒芒。
这日午后,行至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地段。官道在此绕着一座荒山蜿蜒,一侧是陡峭山壁,另一侧则是长满灌木的深涧。天色阴沉,山风呼啸,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
“前面有个茶棚,歇息片刻吧。”柳明轩目光扫过前方百余丈外,一个简陋的、挑着破旧旗幡的茶棚孤零零地立在道旁。
陈九阴看了看身边额角已见细汗、呼吸微促的李玉柔,点了点头:“好。”
茶棚很是破旧,几张歪歪扭扭的桌子板凳,棚顶的茅草被风吹得稀疏拉拉。一个穿着打满补丁衣服、满脸褶子的老丈正佝偻着腰,用浑浊的眼睛看着他们走近。棚内并无其他客人,只有两个挑着担子的行商坐在角落,低着头小声交谈着,见有人来,立刻噤声,警惕地看了一眼。
“老丈,讨碗茶水。”陈九阴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
老丈默不作声地提起黑乎乎的陶壶,倒了三碗浑浊的、带着些许涩味的粗茶。
三人坐下,慢慢喝着茶水。陈九阴借着喝茶的机会,暗暗打量四周。这茶棚位置偏僻,生意清淡,这老丈靠何营生?那两个行商,虽然穿着普通,但放在脚边的扁担材质却不差,不像是寻常小贩。他心中升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警兆。
李玉柔小口抿着茶水,秀眉微蹙,似乎对这茶水的味道不太适应。她轻轻拉了拉陈九阴的衣袖,低声道:“九阴哥,这茶……有点怪味。”
陈九阴心中一凛,端起茶碗仔细嗅了嗅,除了粗茶固有的涩味和一股淡淡的土腥气,并未察觉明显的异味。但他相信李玉柔的灵觉,尤其是她身负太阴魄晶,对某些阴秽之物或许比他更敏感。
他不动声色地对柳明轩使了个眼色。柳明轩微微颔首,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就在这时,官道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几声粗野的呼喝和鞭子破空的声音!
“闪开!都他妈闪开!”
只见七八个骑着瘦马、穿着杂乱号衣、手持刀枪的兵勇,护着一辆蒙着厚布、看起来颇为沉重的骡车,沿着官道疾驰而来。这些兵勇个个面带凶悍之气,眼神贪婪而警惕,不像官兵,反倒更像一群匪徒。那骡车被护在中间,车轮碾过坑洼路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茶棚里的老丈和那两个行商,见到这群兵勇,脸色顿时大变,慌忙低下头,恨不得将身子缩进地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