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在压抑的寂静与警惕中度过。雨势渐歇,唯有屋檐残存的滴水声,敲打着黎明前的黑暗。窗外再无水鬼的嘶嚎,只有河水兀自流淌的呜咽,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鬼魅侵袭只是一场噩梦。
陈九阴盘膝坐在李玉柔身旁,一边调息恢复近乎枯竭的法力与受创的神魂,一边时刻关注着她的状况。她气息依旧微弱,但总算平稳,眉心的幽蓝印记也恢复了往常的沉寂,只是那抹萦绕不散的虚弱,让他心头沉甸甸的。强行引动魄晶之力的后果,比预想的还要严重一些。
柳明轩则抱剑倚在门边,闭目养神,呼吸悠长,但陈九阴知道,他并未深眠,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那剑心通明的感知。
获救的村姑阿秀蜷缩在另一个角落,经历了极致的恐惧与短暂的昏睡后,此刻正睁着茫然而疲惫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屋顶的破洞,那里透进一丝灰蒙蒙的曙光。获救的喜悦早已被对未来的深深恐惧所取代。河伯的报复,庙祝的威严,像两座大山压在她心头。
当天光彻底驱散黑暗,将破败荒村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时,陈九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体内的法力恢复了约莫四五成,神魂的刺痛感也减弱了许多,虽未至巅峰,但已有一战之力。
“天亮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筋骨。
柳明轩也随之睁眼,目光清亮,显然也已调整好状态。
“恩公……你们……真的要去河伯庙吗?”阿秀听到动静,怯生生地问道,脸上写满了担忧。
“必须去。”陈九阴语气坚定,“不解决源头,河口村永无宁日,你,还有村里其他人,都可能成为下一个‘新娘’。”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李玉柔,补充道,“而且,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和弄清楚一些事情。”
他走到李玉柔身边,再次仔细检查了她的脉象和魂魄状态,确认短时间内不会恶化,才稍稍安心。他小心翼翼地将她背起,用布带固定好,对柳明轩道:“柳兄,我们出发。阿秀姑娘,烦请带路。”
阿秀看着陈九阴背上那个昏迷不醒、却让可怕水鬼都畏惧的姑娘,又看了看目光坚定的陈九阴和冷峻的柳明轩,咬了咬牙,站起身:“好……我带你们去。不过……庙祝他很邪门,你们一定要小心。”
三人走出破屋,雨后清晨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甜和河水的湿气。村子依旧死寂,但那股萦绕不散的邪异之感,似乎随着引魂灯的破碎而淡去了不少。只是远处黑水河那浑浊的河水,依旧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不祥之感。
在阿秀的指引下,他们沿着河岸向上游走去。路越来越难行,草木愈发茂密阴森。约莫走了两三里路,绕过一处河湾,前方出现了一座依水而建的庙宇。
那庙宇规模不大,青砖黑瓦,样式古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庙门紧闭,门前石阶上布满青苔,两侧的石兽雕像也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整座庙宇透着一股陈腐、阴森的气息,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庙门上方悬挂着一块褪色的匾额,依稀可辨“河伯祠”三个字。
“就是这里了……”阿秀指着庙宇,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庙祝……他平时就住在里面。”
陈九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河伯祠,眉心微蹙。他能感觉到,这庙宇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与水鬼同源却更加凝练精纯的阴邪之气,如同一个无形的领域。庙宇虽小,却给他一种仿佛在凝视深渊的感觉。
“你们留在外面,我先进去探探。”柳明轩手握剑柄,低声道。
“一起。”陈九阴摇头,“里面情况不明,分开反而危险。”他示意阿秀躲在庙外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阿秀姑娘,你在此等候,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阿秀连忙点头,缩进了灌木丛中。
陈九阴与柳明轩对视一眼,彼此点头,然后迈步走向那扇紧闭的庙门。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