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时日无多了。
“没想到，相对于之前，你的神通更加高深莫测了啊！”
张德深吸一口气，转而开口试探道，“以前你可不能如此大规模的隐匿气息。”
“张德，时间还早，我们慢慢玩。”云层深处，传来角崇那如同闷雷般的滚滚声音。
“是啊，那就慢慢玩。”张德低声回应。
同时迅速收敛了之前挥霍无度的罡气，眼神变得沉稳起来，开始精打细算地分配力量。
面对涌来的敌人，他不再全力攻击，而是将力道控制在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左右，只求击退或斩杀，不再浪费多余的罡气。
一只只水妖前赴后继地涌来，又被张德一枪枪精准点杀。
聚气境的，化脉境的，一只只死去。
他此刻的目标已经明确，不求快速杀敌，只要能将蛟君牵制在此地，便已达成目的。
而他的一举一动，全都清晰地落入了远处一座云台上的三道身影眼中。
那处同样乌云滚滚，却唯独空出一座云台，上面站着的正是雁南湖蛟君角崇，以及他的儿子角玉和角山。
三蛟面色冷漠地看着张德击杀麾下的水妖，眼神中没有丝毫怜悯之情，那些死去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蝼蚁。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漆黑的乌云被源源不断的妖血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角崇透过层层叠叠的云雾，抬头看向西方，只见太阳已经渐渐西沉，余晖将云层边缘染成了橘红色。
“时间差不多了。”
他低语一声，目光投向困守云中已有些微微喘气的张德，缓缓开口对身旁两人下令：“他快力竭了！你们去帮他一把，我在你们身后出手，争取一击必杀。”
“是！”
角玉和角山齐声应道，不敢有丝毫违背，即便此刻他们的兄弟也只剩下彼此两人。
话音刚落，两人身形一晃，人身瞬间化作龙形，高大修长的龙躯扭动着没入了下方的云层之中。
随即，周围的乌云再度笼罩而来，角崇的身影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翻涌的黑暗里。
“嗡……”
长枪枪尖微微震颤，低沉的嗡鸣，在空荡的云间连绵不绝，刺出一股股寒意。
张德胸口微微起伏。
他没刻意去算鏖战了多久，但丹田内原本充盈的罡气已如退潮般消散，只剩下不足三成在经脉中流转，连带着四肢都泛起一丝脱力的酸胀。
“嗷——！”
一声震彻天地的龙吟陡然炸响，原本只是微微浮动的云层瞬间剧烈翻涌起来，漆黑的云团层层叠叠，龙吟声便裹在这翻腾的云层中，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弥漫开来。
“来了么！”
张德眼神一凝，双手紧握那杆锋芒尽数收敛的长枪，身形如定海神针般悬浮在翻滚的云中。
忽然，整片乌云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搅动，急速旋转着卷成一道道粗壮的云柱，转瞬之间便凝聚成蛟首蛇身的狰狞形态，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狠狠绞杀向张德。
张德体内仅剩的罡气轰然涌出，在体表凝结一圈，如同一颗晶莹的深蓝色水珠，却被那凶戾的云龙瞬间裹挟，随着翻卷的云层一同旋转，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撕碎。
嗖……
一道黑影骤然从云层深处窜出，正是角玉！
它巨大的爪子如同遮天蔽日的铁扇，从天而降时竟没有半点风声，翻涌的乌云完美掩盖了它的动作，准备给予张德致命一击。
就在那巨爪即将落在张德头顶的刹那。
他手中的长枪猛地一颤，周身原本外放的罡气瞬间内敛，任凭云龙如何绞杀，身形依旧稳如泰山。
“穿云，卷风！”
话音未落，长枪枪身骤然泛起刺眼的红光，速度快得如同瞬移的闪电，瞬间便洞穿了上空的巨爪。
下一刻，裹挟着张德的云龙轰然爆开，漫天墨绿色的毒液如同倾盆暴雨般落下，瞬间将张德包裹其中，凝结成一颗颗散发着腥臭的紫黑色水珠。
与此同时，周遭翻涌的云层迅速凝聚，化作一双巨大的乌云之手，狠狠按住紫黑色水珠，似乎要将其彻底捏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淡蓝色的光晕突然从紫黑水珠中穿透而出，如同破晓的晨光般骤然绽放。
“穿云，洞穿！”
动用精血的张德，挥洒而出的深蓝色的光芒中夹杂着点点血色，像一道贯通天地的利箭，径直洞穿了整片厚重的云层。
张德此刻已然不顾自身安危，将全身的六识与仅剩的罡气尽数催动，毫无保留。
“穿云，禁风！”
随着这一声低喝，翻涌的云层瞬间如同被冻结般静止不动，整个云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既然云层不动，那么还在动的身影，自然就成了唯一的答案。
果不其然，搅动风云的罪魁祸首，终于清晰地浮现在张德的感知之内。
那条身长二十丈的蛟龙还没来得及再次隐藏身形，张德已然化作一道残影，持枪直扑而去。
“穿云，破旋！”
这一枪刺出的瞬间，张德原本只是夹杂着些许花白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变成了雪白，原本略带圆润的脸颊迅速布满深深的褶皱，眼角的皱纹如同刀刻一般，整个人瞬间苍老了二十岁。
他这不要命的打法，精血无法完全化开，连手中的长枪都被染上了一层妖异的血色。
“不……”
角玉瞳孔骤缩，周身的鳞片瞬间炸起，张口喷出一道紫红色的毒血，毒血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一道厚实的护盾。
可是下一刻，那杆染血的长枪依旧势不可挡。
燃烧着生命之力的枪尖，凝聚出一团旋转的血色罡气，轻易便破开了毒盾，连同角玉的蛟首一同洞穿。
“噗……”
“嗷！！！角山……”
角玉的眸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它清晰地看到角山的巨爪从天而降，竟将还未从自己蛟首中抽出的张德连同自己一同拍飞。
原来，正是这条卑鄙的长虫，施展妖气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才让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滚烫的妖血喷涌而出，浸染了下方大片的乌云。
“父君！”
角山将张德拍飞的方向，恰好是角崇所在之处。
张德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在空中翻滚，还未等他稳住身形，四周的云层便迅速涌来，将他层层笼罩、包裹、凝聚。
紧接着，周遭的云层继续汇集，渐渐变得凝实，如同坚固的牢笼。
角崇收起方才打出妖气的手，人身形态下，周身妖气不断凝聚，一层层细密的鳞片从皮肤下浮现出来，密密麻麻地覆盖了四肢与躯干。
他抬脚踏出一步，身影便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张德那无力挣扎的身影旁。
角崇迈着悠闲的步伐，脸上泛起一丝胜利者的微笑，“张德，我布下的这一局，怎么样？”
张德艰难地转动脖颈，看着周遭的云层已经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
那些都是他此前击杀的水妖血液所浸染。
他又抬头看了眼已然昏暗的天色，夕阳的余晖消散，只剩下一片压抑的灰黑。
他神情悲凉，眸光浑浊，缓缓道出了关键：“你挺狠的，你用我杀死你麾下的那些水妖和儿子，用他们的妖血成就你的神通。”
“可惜，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角崇缓缓抬手，云层继续收缩，不断朝着张德的身体汇集，“你最不该的，就是踏入我的神通之中。”
渐渐地，漫天的云层全部被角崇用妖气凝聚成实体，化作墩子般厚重的云块，将张德死死锁在其中，只留下脑袋、握枪的手以及那杆长枪露在外面。
“可你有一点，算错了。”张德浑浊的眸光中突然闪过一丝锐利的精光。
角崇眉头微蹙，满脸疑惑：？？？
张德嘴角一笑：
“万一是我自己想踏入这云雾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