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都清楚,这怒火只能往肚子里咽。
李计已是李家修为最高、天赋最卓绝的顶梁柱,如今这根柱子塌了,他们连找陈斌讨说法的底气都没了。
密室中,李计盘膝坐在蒲团上,原本挺拔的脊背微微佝偻,右手死死按着丹田处,指甲太过用力陷入肚皮,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染红了衣襟。
他缓缓松开手,望着掌心暗红的血迹,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最终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此仇不报非君子。”
声音里没有嘶吼,只有淬了冰的隐忍,仿佛将滔天恨意都压进了骨髓深处。
另一边。
庄府的灵堂早已挂满了白幡,在穿堂风里打着旋。
庄承平坐在灵前的蒲团上,背脊佝偻如弓,花白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鬓角。
他手里捏着一沓黄纸,指腹粗糙,每一下擦拭都带着颤抖,将纸钱捻得边角发皱,再一张张撒向火盆。
火苗舔舐着纸片,腾起的灰烬粘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白日里的事情,经过从下人那儿拼凑出的画面在脑中反复撕扯。
楠儿倒在血泊里的模样,现场的画面。
脑海里很快浮现出陈斌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画面。
那化罡境的修为明明能救下自己的儿子,那贼子却像块石头般无动于衷!
“陈斌,我的楠儿是替你而死的啊!”
他猛地将剩下的纸钱摔进火盆,火星骤然爆开,飘在他身上却是无动于衷。
可这点灼痛哪及得上心口的剜肉之痛?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痛像附骨之疽,从楠儿断气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顺着窗棂一点点泼进灵堂。
烛火昏昏欲睡,映着庄承平呆滞的侧脸,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坐了三个时辰,连管家轻手轻脚走近都未曾察觉。
“大人,更漏已过三刻,该歇息了。”
管家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重的寂静。
庄承平缓缓转过头,眼底布满血丝,像两团将熄未熄的火:“你下去吧,我要好好陪陪楠儿。”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堵住了,每个字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管家叹了口气,躬身退下时,轻轻带合了堂门。
门轴转动的轻响过后,灵堂里只剩下庄承平和那口漆黑的棺材相对无言。
他盯着棺材上雕刻的缠枝莲纹,目光涣散,仿佛想透过木材看到那个总爱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少年,以及逐渐开始惹是生非,最后强抢百姓的好儿子。
突然,灵堂东侧的烛火“噗”地一声灭了。
紧接着,西侧、北侧的烛火也像被无形的手掐住般,依次熄灭。
黑暗如同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一点点吞噬着残存的光亮。
当最后一缕光芒缩在棺材前那对蜡烛上时,庄承平猛地站起身。
“够了!”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灵堂里回荡,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每次你来都要吹蜡烛,我忍你很久了!”
他指着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胸口剧烈起伏,破口大骂:
“这是我儿子的灵堂,你特么的,就没点眼力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