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的院子依旧冷清,甚至比记忆中更加素净。
她本人穿着一身近乎月白的常服,未施粉黛,神色淡淡地坐在窗下,仿佛与这府中的喧嚣奢靡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屋内的陈设简单得近乎寒素,若非苏氏未曾穿着缁衣,柳敬峦几乎要以为自己误入了某处庵堂禅房。
他颓然坐下,望着苏氏平静无波的侧脸,声音干涩:“你……想好了?”自从苏氏提了出家,柳敬峦再没来见过这位昔日爱妾!
苏氏浅浅应了一声:“嗯,想好了。”
柳敬峦看着她,忽然苦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竟渗出了浑浊的泪水:“芸娘,我从未想过,你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苏氏依旧没有看他,目光落在窗外枯寂的枝桠上,轻声道:“我也没想到。”
这平静的回应,比任何哭闹斥责都更让柳敬峦心如刀绞。
他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哽咽道:“好……你想走,便走吧。”
苏氏这才转过身,对他微微一福:“多谢老爷成全。妾身……还想带着江妹妹和经智,一起出府。”
柳敬峦闭上眼,泪水滚落,无力地挥挥手:“……好。明日一早,你们……就走吧。”
“多谢老爷。”苏氏再次行礼,语气依旧平淡疏离。
柳敬峦挣扎着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走在冰冷的回廊下,他环顾这座曾经显赫一时、如今却透着败落的府邸,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他终究,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次日清晨,天色未明,苏氏与江姨娘带着年仅七岁的庶子柳经智以及苏氏的贴身丫鬟阿兰,拿着柳敬峦签好的放妾书和一份微薄的盘缠,静悄悄地离开了柳家。
他们没有回各自娘家,而是径直去了城郊的大佛寺,将柳经智寄送入寺中,亲眼看着他落了发,挂了名号。苏氏才与江氏便一同去了附近的德济庵,落发为尼,青灯古佛,了却残生。
府中碍眼的人终于都走了,上从老夫人到柳绯绯只觉得浑身轻松。要不是柳绯绯顾忌着不能去见太子,这几乎是她重生以来最舒心畅快的一天!
柳家两房妾室携庶子出家的事,在京城勋贵圈子里传扬了一阵,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直到年节气氛渐浓,才慢慢淡去。
于韦家而言,这个年过的糟糕透了。
正月十六,裴家老管家派人送信,在颍州边界发现的无名尸首,经族人和家仆辨认,正是失踪三年的裴怀!
这就意味着压在韦沉璧身上那纸婚约,终于在法理和世俗意义上,彻底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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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的消息渠道向来灵通,裴家子“死讯”确认的公文刚入韦家,定国公便得了信儿。他立刻寻了个稳妥的由头,将消息递进了宫中。
皇后听闻,心知这必是太子的手笔,又是气闷又是无奈,当即命人将太子唤到清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