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知州一路小跑,额上见汗,来到太子面前,躬身行礼,语气显得十分惶恐焦急:“殿下!殿下受惊了!下官护驾来迟,万望殿下恕罪!”
他嘴上说着护驾,带来的兵丁却隐隐对灾民形成了半包围之势,非但没有安抚人群,反而更添了几分紧张感,更像是来火上浇油!
太子眼神冰冷地瞥了甘州知州一眼,并未说话。
而站在太子身后的几位东宫属官,此刻心中都已雪亮。
这甘州知州,哪里是来护驾的?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局势最紧张的时候“及时”赶到,还带着兵!
这分明是算准了时机,来激百姓哗变的!
那无赖见知州带兵来了,非但不惧,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得色,叫嚷得更大声了:“官官相护!都是一伙的!贪了我们的粮,还想用兵压我们!没天理啊!”
甘州知州转过身,对着灾民,板起脸孔,呵斥道:“尔等刁民,竟敢围堵府衙,惊扰太子殿下銮驾,该当何罪!还不速速散去!”
这话听起来是维护太子,实则句句都在坐实灾民“作乱”和太子“被惊扰”的事实,其心可诛!
府衙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太子身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太子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他没有理会那无赖的嚎叫,也没有去看甘州知州包藏祸心的表演,目光平静地扫过面前激愤又惶恐的灾民,声音清晰而沉稳:“这几日,杜卿在外监工,夙兴夜寐。孤在府衙之内,倒也未曾闲着,将甘州州府近十年的税赋账册,细细翻阅了一遍。”他话音微微一顿,如同抛下了一块巨石,“诸位乡亲猜猜,孤,发现了什么?”
此言一出,站在太子侧后方的甘州知州查大人,心里猛地一突,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太子……他查账了?他难道真的看出了什么?
而部分灾民见太子在这种时候不提粮食,反而说起账册,虽觉奇怪,但看他神色从容,不似作伪,再联想到太子自到甘州后的所作所为。
亲自查看灾情,与民共苦修水渠,发放粮食也从未短缺,似乎并非那等藏奸耍滑之人。
当下便有人按捺不住好奇,高声搭话:“殿下,您发现了什么?快跟我们说说!”
太子目光转向那问话之人,微微颔首,随即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石掷地:“我朝太祖皇帝开国之日,便体恤民艰,定下‘十五税一’的祖制!普天之下,莫不遵从!可为何,独独在这甘州,尔等多年来缴纳的田赋,竟是‘十税一’?!”
“什么?十税一?!”
“竟有此事?!”
“怪不得……怪不得咱们甘州人日子总是紧巴巴的!”
“多交了税啊!交了这么多年!”
百姓们顿时一片哗然,惊怒交加!他们大多不识字,更不懂朝廷律法,只知道官府让交多少就交多少,何曾想过这里面竟有如此巨大的猫腻!
多年来多缴纳的血汗钱,此刻化作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人群中一些年长的乡民立刻回想起来,激动地喊道:“是了!是了!原也是十五税一的!是这位查知州到任后没多久,就说北境军费紧张,朝廷有令,咱们甘州需得多出力,这才改成了十税一!原来是骗我们的!”
“查狗官!贪了我们的血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