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京城众人对柳家避之唯恐不及,柳经义在备受冷眼、郁郁寡欢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主动靠近了他——秘书郎孔方。
孔方此人,官职不高,仅在秘书监做些整理典籍文书的工作,平日里在朝中也是个不起眼的人物。
他见柳经义虽因家族之事备受牵连,但安定侯府底蕴犹在,柳经义自身官职也未革去,便觉是个机会。
于是,他寻了个由头,主动与柳经义攀谈,言语间颇为柳家抱不平,说什么“世态炎凉”、“落井下石非君子所为”,又赞柳经义“沉稳有度,乃真丈夫”。
柳经义正值苦闷,身边往日称兄道弟的同僚纷纷避走,此刻听得孔方这般“仗义执言”,只觉得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心坎里,顿生知己之感。
不过是一起喝了两次酒,席间孔方又刻意奉承,引他说些心中郁结,再附和几句“兄台大才,暂且蛰伏,必有腾达之日”的便宜话,柳经义便已晕晕乎乎,将孔方引为莫逆之交,连家中一些不便为外人道的烦忧,也对着他吐露了几分。
这消息传到韦沉璧耳中时,她正对镜簪花,闻言动作微微一顿,菱花镜中映出她微蹙的眉尖。
韦沉璧纤细的眉尖几不可察地蹙起,放下手中的眉石,对来回话的珠儿轻声道:“两顿薄酒,几句虚言,便能成知己?柳家二郎这‘知己’,未免也太易得了些。”
她想起自己当年为了与杜翩翩结交,先是费心打探其喜好,又“偶遇”数次,借由诗词书画慢慢切入,前后耗费数月心血,才得了对方青眼。相比之下,柳经义这“知己”,来得如同儿戏,让她啼笑皆非。
然而,未等韦沉璧对此事多做思量,前头韦夫人处已收到了来自翰林学士王灿府上送来的讣闻——王老夫人,病逝了。
这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韦沉璧心中漾开层层涟漪。
她立刻便想起了这背后的关联:翰林学士王灿,他的姐姐嫁给了刑部尚书,而刑部尚书,惧内。
王家是大族,家中做官的子弟不少,王学士不少兄弟子侄都在各地方做官,这一下得空出来不少官职呢。要不跟爹说说,有合适的帮着三叔、舅舅、姑丈和表哥活动一二。
忽想起前几天她就听说王老夫人受惊过度病了,母亲还特意上门探望,没想到不过半月,这人就没了。
想想王老夫人的病起自圆真寺,韦沉璧感慨着柳绯绯当真是自己的福星,这下子又给柳家添了个死仇!
韦夫人当家主母,处事向来周全利落。接到消息,立刻便吩咐下去,为丈夫韦顺备好了颜色素净袍服,连带她自己和儿子韦沉瑞的衣物也一并准备妥当。接下来,只需看府中谁人代表前去王家吊唁、道恼罢了。
但这王老夫人的逝世,落在知情人眼中,却绝非寻常丧事那么简单。
翰林学士王灿,身份清贵,掌制诰,备顾问,本是极有前途的京官。更重要的是,他姐嫁与了刑部尚书刘大人,那位夫人是有名的“胭脂虎”,驭夫甚严,且极为孝顺母亲;他还有个表妹,嫁入了蜀王府,正是当今蜀王世子妃,亦即杜翀未来的岳母。
前次圆真寺之事,刑部尚书刘大人之所以死咬着安定侯不放,究其根源,便是因其岳母当日受惊过度,回去后便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