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素儿起初见母亲神色匆匆而来,紧接着父亲又满面怒容地闯入,心中先是一惊,随即看到母亲递来的眼色,立刻便冷静下来。
不必多想,定是那对惯会搬弄是非的樊氏母女又在父亲面前进了谗言。
从小到大,这样的戏码她不知经历过多少回,早已驾轻就熟该如何应对。
不等严副将再次发难,严素儿“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未语泪先流,声音哽咽却清晰:“爹,女儿知错了!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既然……既然九妹妹如此心仪这门亲事,我……我这做姐姐的,让给她便是!一切以家中和睦为重,女儿……女儿愿意相让!”
严副将满腔的怒火被这突如其来的“退让”打得措手不及,一时愣在原地,一头雾水:“……什么?让给九娘?你这话是何意?”
严夫人立刻在一旁“焦急”地接口道:“素儿!休要胡闹!婚姻大事岂是儿戏!咱们自家好说,还得看安定侯点不点头!你怎能因姐妹间的小龃龉,就说出让侯爷换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来!”
这话听在严副将耳中,意思就变成了:八娘说九娘看上了她的婚事,她为了姐妹和睦愿意相让。可樊氏明明说的是九娘来贺喜反被八娘骂哭……这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严副将的脸色缓和了些,但仍带着疑惑,示意严素儿起身:“你且起来说清楚。我怎听说是九娘来给你道喜,你反而将她斥责哭了?怎又变成她看上你的婚事了?”
严素儿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了父亲一眼,复又低下头,只是委屈地低声啜泣,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冤屈却不愿多言的模样。
严夫人适时地长叹一声,面露难色:“唉,老爷,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也是才刚知晓,原是九娘见素儿得了安定侯府的亲事,心里……心里不痛快,说了些酸话挤兑素儿。素儿也怕传出去坏了我们严家的名声,这才规劝了几句,语气重了些,谁知九娘就……唉!”
她话锋一转,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老爷,既然九娘这般心思,不如……不如您就去和安定侯商量商量,换九娘嫁过去吧!我再慢慢为素儿相看别家就是了!总不能为了素儿一人的婚事,闹得家宅不宁。”
严素儿也跟着点头,一边用帕子拭泪,一边声音清晰地说道:“娘从小就教导女儿,一家子和睦最要紧。我是姐姐,自该疼爱弟妹,谦让一二。妹妹既然心仪柳二郎,我自当成全她。爹,咱们就遂了妹妹的心愿吧!女儿有爹娘疼爱,日后总能寻到安身立命之处,实在不想再因这事生出任何事端了。”
她顿了顿,仿佛不经意地补充道,“樊姨娘伺候爹爹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该顾念几分……”
她绝不会轻易放过那对挑事的母女,最后这句,就是要提醒父亲,谁是始作俑者,谁才是那个不顾“苦劳”、兴风作浪的人。
此刻,严副将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在他印象里,夫人和八娘一向宽和大度,即便樊氏母女偶有冒犯,也多是忍让,从不主动生事。
“夫人又是如何得知九娘有此心思的?”严副将追问了一句。
严夫人叹了口气,语气愈发无奈:“是十一娘身边的人偷偷来报的。说九娘在自个儿院里闹得厉害,话语间都是对这门婚事的向往和不平。素儿怕她言行无状传出去惹人笑话,坏了家门清誉,这才叫她去训诫了几句,谁知她就受不住跑掉了。
十一娘年纪小,当时吓坏了,身边人不敢隐瞒,才来回了我。我刚差人去看了十一娘,正想来劝素儿,不如……不如就顺了九娘的心意,将这婚事让出去算了,刚走到这儿,老爷您也到了。”
严副将一听,连并非夫人所出的十一娘那边的人都如此说,心中那点疑虑顿时烟消云散。再看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却还一心想着“姐妹和睦”、“成全妹妹”的严素儿,顿时觉得这孩子受了天大委屈,而自己竟还错怪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