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该是亲近的关系,可母亲让他“即刻”去,语气还这么急,怕是出事了。
他狠狠瞪了柳经义一眼:“你给老子在这儿好好反省!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罢,伸手理了理衣袍的褶皱,又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才快步往正厅而去。
正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红木桌案上摆着一套青瓷茶盏,茶汤早已凉透;柳老夫人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帕子,脸色沉得像雷雨前的天空;兵部侍郎方俊端坐在客座,一身藏青色锦缎长袍穿得一丝不苟,手里端着茶盏,却一口没喝,眼神平静得让人发怵。
“方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安定侯连忙堆起笑容,上前拱手寒暄,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袍下摆。
他能感觉到,方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疏离,全然没有往日的热络。
方俊起身回礼,笑容得体却客套:“侯爷客气了,是方某冒昧前来,叨扰老夫人和侯爷了。”
两人虚情假意地客套了几句,柳老夫人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方侍郎,有话不妨直说吧。”
方俊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神色一正,开门见山:“侯爷,老夫人,今日前来,是为小儿女的婚约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安定侯瞬间僵硬的脸,继续道,“非是方某不近人情,实在是我方家家风清正,历来注重清誉。未来女婿需得身家清白、行止无亏,方能匹配小女。如今市井流言汹汹,皆云令郎柳经义与邹家妾室有所牵连,甚至涉及‘定情信物’……为小女终身计,方某只得厚颜前来,恳请侯爷解除两家婚约。”
“退婚?”安定侯的声音瞬间拔高,脑袋“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过,“方兄!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啊!经义那孩子你是知道的,虽有些跳脱,却绝非行事荒唐之人!那金钗是他从胡商手里买的,就是个寻常玩意儿,绝无什么龌龊牵扯!”
方俊闻言,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却愈发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逼迫:“哦?既是误会,那便再好不过。只是空口无凭,侯爷何不将散播谣言之人揪出,告到京兆府,还令郎一个清白?
或是侯爷手中有确凿的人证物证?若二郎当真是被冤枉的,方某不才,也愿助侯爷一臂之力,严惩造谣之人,还二郎清誉。”
这话像根刺,扎得安定侯哑口无言。
他哪有什么人证物证?柳经义说金钗是从胡商手里买的,可那胡商早就没了踪迹,连购买时的契书都没留下。当时柳经义只觉得是个小玩意儿,根本没当回事。
安定侯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有些发虚:“这……人证自然是有的,只是那胡商行踪不定,一时半会儿找不到……”
“行踪不定?”方俊追问,目光紧紧盯着安定侯,“那购买时的旁证呢?比如同行的小厮,或是胡商的摊位所在?侯爷,并非方某不信您,只是此事关乎小女终身和两家清誉,若无切实证据,只怕难以服众啊。”
安定侯的脸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把柳经义那套“胡商卖钗、随手买来给妹妹玩”的说辞再说一遍,可看着方俊那双带着审视的眼睛,只觉得这话苍白得可笑。
他只好陪着笑脸,放低姿态:“方兄,你我同朝为官多年,又即将是儿女亲家,何必被外界的风言风语影响?经义对四小姐的心意,天地可鉴啊!你再给我们些时间,我们一定找到证据,还经义清白……”
方俊却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凉透的茶汤,笑而不语。
那沉默的态度,比直接拒绝更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