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假期第一天(2 / 2)

苏晓樯闻言,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踏了半步,将下意识想开口解释的路明非挡在了身后。她脸上没有任何被撞破的尴尬,只有一种冰冷的、居高临下的蔑视。

“呵,”她轻笑一声,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依次刮过叔叔、婶婶,以及他们身后那个探头探脑、眼神闪烁的宝贝儿子路鸣泽,“你没说错。我就是看不上你们,看不上你们每一个。”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却比婶婶的尖叫更具穿透力。

“上一次我来,还愿意给你们留几分面子,那是因为那时候我和路明非关系还没到那份上。”苏晓樯的声音陡然转厉,“现在不一样了!我可见不得他再在这儿受一丁点委屈!”

她根本不给对方插嘴的机会,语速加快,字字诛心:

“一个,”她盯着婶婶,“市井泼妇,除了克扣生活费、对自家孩子吆六喝五,还会什么?”

目光转向叔叔,“一个,就是个怕老婆的懦夫,眼睁睁看着侄子被欺负,连个屁都不敢放!”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路鸣泽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还有你们那个宝贝儿子!带他好好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别给孩子养成个心理变态,性压抑了都!”

这番话说得极重,像一记记闷棍,砸得叔叔婶婶目瞪口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路鸣泽更是缩了缩脖子,敢怒不敢言。楼道里死寂一片,只剩下几人粗重的呼吸声。苏晓樯站在那里,像一尊守护着什么的愤怒女神,气场全开,寸土不让。

路明非轻轻拉了拉苏晓樯的衣袖,声音里带着恳求:“别说了…真不是这么回事的。”

苏晓樯侧头看了看他,好像又见到了这快一年多未曾见过的,眼中那份熟悉的、近乎卑微的息事宁人,终究还是把冲到嘴边的更尖锐的话咽了回去。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满腔怒火——算是给路明非一个面子,不再跟这家人一般见识。

然而,她的退让却被婶婶当成了怯懦。眼见苏晓樯不再咄咄逼人,婶婶反而来了劲,叔叔在一旁硬拉都没拉住!她叉着腰,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路明非脸上,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路明非!出去上了一年学,交的什么女朋友?!这是要造反是咋地?!这个家容不下你了,你就给我滚啊!”

路明非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习惯性地陪上笑脸:“婶婶,不好意思…她说话比较直,其实真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叫说话比较直?!”婶婶像被点着的炮仗,声音又拔高了一个八度,“怎么,你也这么看我们是吧?!我养了你快十年了吧?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啊!”

一直闷不吭声的叔叔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一跺脚,吼了一声:

“行了!别吵了!有什么话,回家关起门再说!在这儿嚷嚷,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吗?!”

他这话带着一股罕见的、憋屈已久的怒气,竟真的把婶婶即将开始的撒泼打滚给暂时压了回去。婶婶狠狠地瞪了路明非和苏晓樯一眼,嘴里不清不楚地嘟囔着,最终还是被叔叔半推半搡地弄进了家门。

...

叔叔尴尬地搓了搓手,试图缓和剑拔弩张的气氛,搬来一把椅子朝苏晓樯示意。

“苏同学,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嘛。都是自家人,有什么误会和偏见说开了就好……”

苏晓樯面无表情地接过椅子,却没有坐下,只是将它随手立在墙边。她自始至终挺直脊背站着,目光冷淡地掠过天花板一角,仿佛眼前这一家子根本不值得她正眼相看。

叔叔讪讪地缩回手,局促地站在一旁。婶婶则仍用淬毒般的眼神死死瞪着两人。路明非夹在中间,张了张嘴想打圆场,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路明非放暑假了,”苏晓樯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像冰片划过玻璃,“他非要回来一趟,跟你们说声他回国了。现在话说完了。”她侧身拉了下路明非的袖口,“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带他走了。你们知道有这回事就行。”

“你算他什么人啊!”婶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尖叫起来,“你带他去哪?路明非是我从小养大的!你想干什么!”

“行了,”苏晓樯嗤笑一声,目光如刀般扫过婶婶涨红的脸,“别装模作样了。你们盯着的不就是他父母每月寄来的那笔生活费?这十多年,你们从里面自己花了多少,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放什么屁!那笔钱我们全花在路明非身上了,自己还倒贴了不少!”婶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疾言厉色起来。

“你说这话不心虚?”苏晓樯向前逼近一步,语速加快,“这些年来,路明非穿过几件新衣服?他有过一件像样的电子产品吗?连台破pS2都要攒几年零花钱!你们最多就是给了他一张旧床铺,管了两顿饿不死的饭——这就值得天天挂在嘴边了?”

苏晓樯冷笑一声,目光一样扫过叔叔婶婶,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始终低着头的正方形路鸣泽身上。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争论谁对谁错。”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明眼人都看得见,路明非在仕兰中学是什么处境——远近闻名的‘衰仔’,谁都能踩一脚。而你们的好儿子,路鸣泽呢?即使在贵族云集的仕兰,也能被人尊称一声‘泽少’。”

她顿了顿,故意让沉默放大空气中的压力,然后才缓缓开口:

“单说路鸣泽每月的花费,怕是比你们俩的工资加起来都多吧?我就想问一句,这笔钱,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没等面色煞白的婶婶反驳,苏晓樯便摆了摆手。

“算了,追究这个也没意思。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

她的视线重新回到路明非身上:

“我只说最后一句。路明非,交给你们,我完全不放心。”

“不行!我不同意!”婶婶像被针刺到一样尖叫起来,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叔叔却突然开了口,声音沙哑而沉重,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去吧……让明非跟她走吧。”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暴怒的妻子,直接看向苏晓樯,眼神复杂,有愧疚,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好好待他。是我们……没照顾好他。对不起。”

“老路!你什么意思?!”婶婶难以置信地转过头,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扭曲。

叔叔猛地提高了音量,长期压抑的情绪终于决堤:

“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差不多就行了!你还想怎么样?!这个家,难道真的要彻底散掉你才甘心吗!”

苏晓樯拉着路明非转身欲走,却在迈步前停顿片刻,第一次正眼看向那个始终缩在阴影里的男人,对他极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动作里没有原谅,却有一丝了然的意味。

她温热的手握住路明非微凉的手腕,带着他向外走。婶婶喉头滚动还想说什么,却被叔叔一个从未有过的、带着厉色的眼神狠狠瞪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声不甘的吞咽。

走到门口时,路明非忽然停住脚步。他转过身,朝着叔叔和婶婶的方向,深深地、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这个鞠躬里没有怨恨,也没有乞求,更像是一种告别。然后他直起身,再无留恋地跟着苏晓樯走进了楼外渐沉的暮色里。

走下昏暗的楼道,傍晚的风带着夏末的凉意拂面而来。苏晓樯侧头看了看身旁沉默的路明非,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

“没看出来啊……你叔叔他,最后还算说了句人话。”

路明非望着远处街角亮起的路灯,声音很轻:“嗯。在家里……叔叔其实说不上话,他也没办法。”

苏晓樯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与她平日张扬不符的低落:“其实……比我家那些强多了。我家里那些亲戚,整天算计着怎么从我手里多抠出点家产。”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歉然,“抱歉啊,刚才对你叔叔婶婶说了那么重的话……我实在是没忍住。”

路明非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路灯的光晕勾勒出她微微低垂的侧脸,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女孩此刻竟显得有些脆弱。

“你道什么歉?”他的声音温,“你都是为了我。该说道谢的人,是我。”

苏晓樯忽然停下脚步,拽了拽路明非的手腕。她转过身,脸上哪还有半分方才的凌厉与低落,嘴角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变脸速度之快堪称绝技。

“喂,”她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做贼似的兴奋,气息拂过路明非的耳廓,“趁着现在四下无人……来,亲一个。”

路明非猝不及防,耳根“唰”地就红了,连脖颈都漫上一层薄红。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手腕却被苏晓樯攥得紧紧的。

“这这这……刚吵完架呢……”他语无伦次,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她。

“就是因为刚吵完架,”苏晓樯理直气壮,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自己这边带,“才需要点安慰奖励一下啊!我可是为你冲锋陷阵了大半天!”

她的逻辑总是这么无懈可击,且不容反驳。路明非看着她近在咫尺、写满“得逞”二字的脸,那点可怜的挣扎意志瞬间土崩瓦解。他认命地闭上眼,感觉到一个轻柔而温暖的触感,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阳光混合着淡淡洗发水的味道,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心尖。远处传来模糊的电视声和邻居的炒菜声,而这个昏暗的角落,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

苏晓樯很快放开他,得意地咂咂嘴,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转身继续往前走,哼着不成调的歌。路明非还僵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湿润和前所未有的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