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提醒你!”夏弥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这是给你和你弟弟的机会!别不珍惜!”
她目光扫过诺顿紧绷的脸,又瞥了一眼看似随意、实则关注着这边的路明非,声音压得更低:
“在别人面前,你摆你青铜与火之王的架子,没人管你。”她冷笑一声,“但在他面前…要么是你自己活够了,要么,就是你带着康斯坦丁一起活够了。”
诺顿的瞳孔骤然收缩,龙类的本能让他瞬间理解了这赤裸裸的警告所指为何。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反驳,却没能立刻说出话。
“我这是在教你,”夏弥抱起胳膊,语气放缓了些,“什么叫‘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她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之前那个…‘老唐’的人格呢?那副有点怂又有点搞怪的样子,拿出来啊!”
她最后几乎是用气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他从理论上说,现在就是你爹!你在你爹、还有你这些弟弟妹妹面前,还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诺顿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闪过一丝屈辱、茫然,以及…一丝被强行点破的、极其隐秘的无措。他下意识地看向正偷偷拉着自己衣角的康斯坦丁,弟弟那双清澈的金色眼眸里,写满了依赖和一丝…对不远处那位“老爹”的、怯生生的好奇。
最终,这位素来高傲的龙王,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所有的不甘与骄傲。他沉默地、极其僵硬地,朝着路明非的方向,迈出了极其艰难的一步。
夏弥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恶作剧得逞般的坏笑,她看着诺顿那副从暴怒龙王到怂包老唐的瞬间变脸,压低声音幸灾乐祸地嘀咕:
“诶嘿嘿~”她眼睛弯成了小狐狸似的月牙,“这种‘逼良为娼’的感觉…好爽啊!”
而另一边,完全没注意到夏弥吐槽的诺顿,他身上那种属于龙王的、冰冷的高傲气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泄尽。
他眨了眨眼,眼神里的锐利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点茫然、又迅速被巨大惊喜所取代的、近乎傻气的光亮。他猛地转向路明非,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雀跃:
“明明!”
路明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一愣,下意识应道:“…老唐?”
“嗯呢!是我!”老唐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毫无阴霾的、大大咧咧的笑容,仿佛刚才那个要焚尽一切的暴君只是个幻觉。“诶呀!我滴个亲娘嘞!”他激动得甚至有点语无伦次,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原来老子…我这么牛逼的吗?!原来这儿!”他张开手臂,胡乱指了一圈周围,“就是我家啊?!”
下一秒,他猛地伸出胳膊,一把搂住了路明非的脖子,动作熟稔又亲昵,几乎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了过去,开始假装恶声恶气地“兴师问罪”: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他手臂一用力,把路明非晃得东倒西歪,声音里带着夸张的委屈和控诉,“你也不知道拦着我点!”他越说越激动,语速快得像在倒豆子:“我刚才是不是说什么……‘把这玩意儿给我,我宁愿一辈子单身’?还说……说要‘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这种话你都听得下去?!”
他把脸猛地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路明非的额头,眯起眼睛努力摆出审问的架势,但嘴角那压抑不住的上扬弧度彻底出卖了他:“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故意的?就等着看我在这儿赌咒发誓、出尽洋相是吧?!”
路明非被他晃得头晕,艰难地稳住身子,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委屈:“冤枉啊……你俩那状态,我拦得住吗?”
听到这话,他手上的力道稍稍松了些,但依旧箍着路明非的脖子,咂了咂嘴,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竟认同地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对自己“另一半”的嫌弃:“那倒也是……这货,嘴皮子跟借来的似的,根本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往外蹦!”
这时,旁边的夏弥好奇地歪过头,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脸上,带着试探的语气轻声问:“所以……你现在到底是,诺顿?”
他终于松开路明非,转过身来,脸上那副嬉笑怒骂的表情稍稍收敛,变得认真了些,但仍不像那般冰冷倨傲。他摸了摸下巴,像在斟酌用词:
“嗯……是我,”他先肯定了一点,随即又摇了摇头,“不过,也不完全是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解释道:“怎么说呢……我扩大了自己人格的占比。大概是一半一半的分配吧。”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复杂,“但他那边……好像也染上了我不少毛病,比如……呃,可能没那么端着了?”
他试图找一个更准确的比喻,看向了一旁的夏弥:“这种变化吧,就跟…她情况挺像的。”他最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们这儿也差不多——既保留了人性,也保留了作为龙的本质。”
“嘁——”夏弥撇了撇嘴,一脸扫兴地摆摆手,“我还以为能亲眼看见高傲的诺顿低头喊声爹呢,白期待了,没劲。”她转身作势就要走,却又忽然回头,食指笔直地指向老唐的鼻尖,眼睛眯得像个精打细算的小管家:
“哦对了,别想赖账啊。回去之后,工资——照常上交!一分都不能少!”
“凭什么!”老唐瞬间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抗议,“我、我才是哥哥!”
“就——凭——我——”夏弥故意拖长了调子,下巴扬得老高,每一个字都砸着得意的劲儿,“认爹比你早!手续齐全,程序合法!”
“我认识明明还比你早呢!”老唐急吼吼地反驳,脸都涨红了。
“呵,”夏弥冷笑一声,双手叉腰,攻势凌厉,“那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谁早谁晚?先——交——钱!”
“那…那都是明明出的钱!”老唐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那是我爸!”夏弥立刻呛声,眉毛挑得老高,“是你爸吗?你叫过吗?认证过吗?”
“那怎么就不是了!”老唐简直要跳脚,感觉自己快被这逻辑绕晕了。
夏弥立刻抓住了致命的关键,她凑近一步,脸上绽开一个胜利在望的、狡猾无比的微笑:
“那——你——不——是——认得比我晚嘛!”
“……”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沿着幽深曲折的青铜甬道向外走去,身后那座宏伟而寂静的宫殿被逐渐留在深沉的黑暗里,只余下巨大的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投下沉默的剪影。
老唐小心翼翼地将那套亲手锻造的——“七宗罪”收拢好,负在身后。金属与皮革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空旷的遗迹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在最前面的路明非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释然:
“回家。”
紧跟在他身侧的夏弥闻言,立刻快走两步与他并肩,回过头,看着身后跟着的兄弟们脸上绽开一个异常明亮、驱散了所有阴霾的笑容,清脆地应和道:
“嗯呢!回家!”
她的声音像跃动的光点,穿透了这片古老之地沉积了千年的沉闷,为这趟旅程画上了一个轻快而温暖的休止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