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子言跟着陆宴去了国公府,她也只是吩咐海棠时常探望,自己竟有半月未曾见过那孩子了。
“海棠,随我去见二哥。”
为掩人耳目,对外只称萧云庭与穆煜宸是为子言、顾洛请的夫子,安置在东宫一处偏殿。萧宁裹紧狐裘,踏着满地清辉,月色如霜,不过半炷香的光景,便至他们的居所。
“宁宁?天寒地冻的,你怎地来了?”
灯下阅书的萧云庭见她裹着一身寒风进来,忙起身将手中暖炉塞进她怀里,语气满是疼惜。
萧宁望着他眼底难掩的疲色,想到昔日清风朗月,温润如玉的二哥,如今只能屈居东宫偏殿,隐姓埋名,终日提心吊胆,心头愧疚便如潮水般涌来,几乎难以自持。
“突然想念二哥,便来看看。”
海棠将带来的一坛桃花醉递过去,萧宁强颜欢笑说:“这是李景澈珍藏了五年的桃花醉,明日二哥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萧云庭摩挲着她清瘦的小脸,心下一酸,抬手揉了揉她的发丝,温言安慰:“近来身子如何?腹中孩儿可有闹你?我听闻太子在青州一切安好,你莫要太过担忧。”
“二哥,”萧宁鼻头一酸,泪水再也忍不住,“转眼到了年底,还有一个月便是元夕了。这一年,我什么都没做好……父母兄长的大仇未报,萧云轩的暴行未推翻,让二哥每日活在战战兢兢之中,对不起……”
未语泪先流,她终于卸下所有伪装,将满腹委屈与自责倾泻而出。
萧云庭心疼地将她揽入怀中,声音哽咽:“宁宁,莫要将所有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是萧云轩太过狡猾,世事无常,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陆宴与我说过,那日他只为寻人,从未想过伤人。父皇母后、大哥他们,并非死于他手。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从来都是萧云轩。”
萧宁抬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所以,二哥才同意子言继续跟着陆宴?”
萧云庭点头,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目光恳切:“二哥信你的眼光,断不会看错人。我不愿你恨错了人,更不愿你余生都被仇恨裹挟。陆宴心中的痛苦,或许不比你少分毫。或许我们的敌人,从来都不是他,不是南越,而只是北燕的萧云轩一党。你看他待子言,分明是将对你的愧疚,尽数弥补在了孩子身上。况且子言跟着他,是真心欢喜。”
他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我与皇兄性子都太过仁厚,可为君主,却少了几分震慑力。煜宸震慑有余,却耐心不足,手段太过狠厉。既然我们都教不好子言,不如让陆宴试试。他能统帅三军,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必有勇有谋,杀伐果断。同时,他又能将仅有的温柔都给子言,我们何必揪着那些真假难辨的过往,咄咄逼人?何况推翻萧云轩的统治,本就任重道远,我们当善用一切可利用的力量。”
萧宁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没想到素来寡言的二哥,竟看得如此透彻,倒省了她许多口舌。
她试探着问:“二哥,日后若事成,你何不自己登基为帝?你定会是一位仁民爱物、人人称颂的好皇帝。”
萧云庭屈指轻点她的鼻尖,失笑摇头:“你便饶了二哥罢。我与你五哥一样,自小便胸无大志。他只愿驻守边境,做个保家卫国的将军,无拘无束;我只想纵情山水,舞文弄墨,最不喜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人心算计。更何况如今还有煜宸陪我煮酒论诗、高山流水。若非生在皇家,往日被父兄护佑,如今也不必肩负起辅佐子言的重任。”
萧宁心下了然,浅浅一笑,彻底歇了这念头。
“煜宸哥哥呢?我正好带了西凉的账目,想让他过目确认。”
她目光扫过屋内,却不见穆煜宸的身影。
“他在书房。西凉的小皇帝寻来了,太子不在,二哥带你过去。正好,也该与那小皇帝算算,他姐姐刺杀你的这笔账。”
萧宁抿嘴浅笑,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看来护短的二哥还不知晓,玉兰公主一入西凉边境,便已被李景澈的人悄无声息地除了。
二人走出房门,往隔了两间屋的书房而去。
许是穆煜宸事先吩咐过,门前并无侍卫把守。
他们刚要抬手敲门,便听得屋内传来一道陌生男子的祈求声,带着几分哽咽:“皇叔,朕求你随朕回去!没有你在的皇宫,便是一座冰冷的囚笼,每一日都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