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闺阁千金向他频频投去倾慕的目光,就连萧宁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然而推杯换盏间,他并无多少喜意,眉宇间却难掩倦色,举手投足间透着几分意兴阑珊的疏离。
萧宁猜他应是大军千里奔波劳累所致。
宴席上丝竹声声,美酒佳肴间尽是欢声笑语,好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可他们饮的庆功酒是北燕男儿的血。
食的肉糜是北燕勇士的尸身。
欢声笑语是北燕子民的哀嚎之声。
萧宁强忍着眼泪,指甲掐进肉里,暗暗发誓,终有一日,她要摧毁这一切的祥和。
陆宴一战定乾坤,以极少的伤亡攻下了北燕这个以铁壁铜墙闻名的泱泱大国,圆了长庆帝多年来的夙愿。
只见他捋着胡子,乐得合不拢嘴:“陆小爱卿,此番你立了大功,眹不仅要为你加官进爵。此外还要应镇国公的请求为你赐婚。”
“赐婚”二字一出,顿时大殿内安静异常,落针可闻。
京都无人不知,朝阳公主打小心仪国公府的陆世子。
而沈宁也喜欢陆宴。
长庆帝忌惮国公府功高盖主,陆家手握兵权,若与庞大的氏族联姻,强强联合,会让他如坐针毡。
他原本赐婚的对象是沈宁,沈宁是沈太傅的独女,太傅空有头衔,却无实权。二者结合,既能让国公府满意,又包沈太傅高兴,同时自己也可高枕无忧,可谓一箭三雕。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京城传出了“沈女凤命”的消息,国公府和全京城的世家贵族,皆不敢再染指沈太傅之女。而且长庆帝宁可信其有,不敢信其无,断不会将沈家女赐做他人妇。
同时,若是陆宴的婚事定下,他疼爱的朝阳公主就彻底断了对陆宴的念想,这也是长庆帝的私心,他不忍看宠爱的女儿一直蹉跎在一个不可能的男人身上。
萧宁面上淡然,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她不停安慰自己:萧宁亡故不久,陆宴不会答应赐婚的,他今生今世只配孤独终老,遗憾终生。
众目睽睽之下,陆宴凤眸余光迅速地瞟了一眼沈宁,然后沉默片刻,最终像是下了某个决心,随后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双膝跪地道:“谢陛下,臣……”
“臣已娶妻,只是内子潇潇福薄,已撒手人寰,臣曾在爱妻坟前发过毒誓,生不复娶,死则同穴。臣恳请陛下成全。”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姿态卑微却坚定。
闻言,大殿中顿时议论声一片,长庆帝眼中闪过惊喜之色,而朝阳公主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陆世子何时娶妻了?娶的是哪家的名门贵女?”
“陆世子出征回来像是换了一个人,听说攻破北燕皇城时,陆世子杀疯了,好像在找一个女子。”
“我听军中的人说,陆世子一夜白头,抱着一个北燕女子的尸身枯坐了三日,原来是他的妻子,不知那女子到底是越人还是如传言那般是北燕人?”
“我还以为陆世子不娶沈大小姐是因为凤命之说,现在看来是他移情别恋了。”
……
刚刚四目相对的那瞬,萧宁从他眼底捕获到些许的悲伤和愧疚,只是再无往日的炽热与深情。
她的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到蟒袍加身的太子身上,公子如玉,雅正端方,她本应该喜欢这样的男子。
而且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这样的身份才能让自己走捷径,用最少的时间,权势滔天。
可又为何心里如针扎一般的疼痛,萧宁握着杯盏的手不由自主地微颤。
陆宴竟将“妻子之位”付与潇潇,在朝堂上堂而皇之地脱口而出:此生不复娶。
萧宁目光随即扫向陆宴身边,因陆国公镇守边境,和陆宴一起出席的只有国公夫人,只见风韵犹存、保养得当的贵妇人此刻拉着一张脸,明显是对儿子的言辞不满。
长庆帝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温和:爱卿节哀。既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众人,此事容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