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脸凑过去,试图让自己的视线从这一块小小的取景框中透出,观看这部老旧的黑白默片中,放映的一场永无止境的暴风雪。
“小萨兄,你在看啥啊?”百里胖胖忍不住好奇。
萨尔瓦多的双眸微微眯起,没作声,只是指了指窗外。
百里胖胖往外看了一眼。
“这不全一片黑,有啥好看的?”百里胖胖忍不住吐槽道:“啥都看不清。”
“笨。”萨尔瓦多抿抿唇,浅金色的长发自肩膀上洋洋洒洒的散落,就如同车窗外纷纷扬扬的风雪。
说完这句,少年便不再吭声,只是伸手握住脖子上的那块碧玉......
周围的温度很低,可萨尔瓦多再也不像来时那样冷了,少年被温暖包裹了。
他本该感到安心,因为这块定魂溯光印有安定魂魄的作用,可不知为何,每每握住它,摩挲着上边刻着的那枚三叶草时,他的心底就会涌上格外尖锐的刺痛......
就像是一种...心脏失去重物般轻飘飘、难以抓住的空洞感,又混杂着难以言喻的焦虑与悲伤。
缓缓...白皙的手指又不受控制地抚摸上那三叶草的玉质叶脉,一瞬间,他如同幼鸟般,灵魂回到了巢穴。
恍惚间,模糊的、破碎的光影在他的眼前飞速闪现,那样的温度令他的灵魂深处都产生了相呼应的嗡鸣声——
在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碧蓝河畔,有一个人正抱着竖琴,指尖于琴弦间跳跃,弹奏出华章。
在那充满着生命活力气息的洞穴宫殿之中,一个面容模糊的人正朝着他轻轻哼唱出古老而圣洁的颂歌。
在觥筹交错的宴会上,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金发男人将他紧紧拥入怀抱,就像是对待失而复得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呵护。
画面如同走马灯般闪过,直到......
那双盛着无尽悲伤与决绝的长青眸,像是依身薄暮,一张忧伤的网,就那样的望着他,似乎在瞬息间穿透了命运。
“...命运的囚徒。”
“可我想要与被谱写好的命运抗争,为他...求取一个......”
......
“是谁...”
涣散的瞳孔缓缓恢复聚合,萨尔瓦多无意识地轻咛,捂住剧烈抽痛的心脏处。
他像是溺水的泳者,拼命想要抓住那些碎片,可它们却又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触即散,消失无踪......
徒留那更深处的迷茫与生理性的眩晕,长久回荡于心中。
酸涩的胀痛蔓延至喉间,让萨尔瓦多几乎无法呼吸,这样的创伤并非肉体,而是源自于灵魂深处某种紧密连接断裂时的割离感。
少年明确地从碧玉中感受到让他触及本能的去依赖沉溺的气息......
可他到底是谁...?
什么都想不起了,萨尔瓦多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重新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记忆的海洋太过于深邃,以至于到了触不可及的境地,而少年就像是一个独自航行的孤独水手,唯有那碧玉中逸出的点点气息像是一座孤零零的灯塔般,在无际深海上散发着点点微弱火光......
可这样微弱的光芒却并不能指明方向,反倒将他周身的荒芜照得一览无余。
“哈......”
少年蜷缩起身体,额头磕在小桌上发出‘咚’得一声响,手指却始终紧攥着碧玉,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发白。
从碧玉中递来的暖意在此时此刻竟然变成了一种煎熬,它温和安抚着最表层,却又恶狠狠搅烂了内里。
此刻的他就像是身处沙漠之中极渴的旅人,终于寻到了一滴甘露,可却因此更加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正处于何等干涸的绝境。
泪水无知无觉地划过面庞,滴落在那三叶草纹案之上,无知无觉间,那碧玉似乎有着轻微的颤抖与哀鸣,想要回应与安抚萨尔瓦多的痛苦。
记忆缺失,但铭刻自灵魂深处的链接带来的痛苦却这般真实而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