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磊看着母亲强装的笑脸,心里更不是滋味。他何尝不知道母亲的脆弱,但他也需要空间去消化父亲的离世,需要在自己的事业上找到立足点,才能真正成为母亲的依靠。这种挣脱与守护的矛盾,让他备受煎熬。
“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他承诺道。
儿子是三天后的火车。这三天,秀芬忙得像只陀螺,给儿子收拾行李,吃的、用的、药,塞了满满两大箱,仿佛要把所有的关心和牵挂都打包进去。陈磊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想说“不用带这么多”,最终却没有阻止。
送站那天,火车站人声鼎沸。秀芬看着儿子高大的身影汇入人流,通过检票口,然后回头,朝她用力地挥了挥手,脸上是故作轻松的笑容。她也努力笑着挥手,直到儿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
转过身,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
她一个人坐公交车回家。车厢里摇摇晃晃,窗外是熟悉的城市街景,却第一次让她感到如此陌生和空旷。以前,要么是建国陪她坐车,要么是她在家里等着建国回来。现在,她要去哪里?回那个空无一人的家吗?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推开门,迎接她的是满室的空寂和阳光里飞舞的尘埃。家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没有开灯,也没有换鞋,就那样慢慢地走到客厅中央,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建国搭在扶手上的羊毛衫已经被她收起来了,沙发上只剩下一个微微凹陷的痕迹。儿子的房间门开着,里面空空荡荡。
孤独像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密不透风。她抱住自己的双臂,感觉心脏在胸腔里缓慢而沉重地跳动,每一下都带着回响。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夕阳西下,屋内的光线变得昏暗。她终于站起身,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那个深蓝色的笔记本上。她伸出手,轻轻摩挲着粗糙的封面,仿佛能从中汲取一点力量。
她翻开笔记本,没有看后面那些让她心碎的文字,而是翻到了最后一页,在那行“周末记得买排骨,秀芬爱吃”的
“今天,小磊去外地工作了。家里,只剩我一个人了。建国,我很害怕。”
字迹歪歪扭扭,被滴落的泪水晕开了一小片。写完之后,她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合上本子,紧紧抱在胸前。
窗外,邻居家的灯光一盏盏亮起,炒菜的香味隐约飘来。那是别人的烟火人间。
林秀芬站起身,打开了客厅的灯。刺眼的白光驱散了昏暗,也暂时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她走向厨房,决定给自己煮一碗面,哪怕并没有胃口。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必须开始学习,如何与这漫长的孤独共处,如何在一个人的空间里,寻找到继续生活的节奏。而那个笔记本,或许将成为她唯一的树洞,承载她所有无法对人言说的思念与恐惧。
夜还很长,路也是。但只要还能写下这些字,还能为自己煮一碗面,日子,大概就能一天一天地过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