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皱起眉,接过护照,又看了看他递进来的地址纸条,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问了几个问题。王建国完全听不懂,只能无助地摇头,嘴里反复重复着那几个破碎的单词:“daughter…thisaddress…NewYork…”
官员的眉头越皱越紧,打量着他苍老憔悴的面容、洗得发白的中山装和那个鼓鼓囊囊的旧背包,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他拿起护照和纸条,对着电脑屏幕敲击着,又拿起旁边的电话,低声说了几句。
王建国的心沉到了谷底。恐惧攫紧了他。是不是要被遣返了?是不是根本进不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后面排队的人开始不耐烦地探头张望。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终于,官员放下了电话,又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章,“砰”一声,重重地盖在了护照上。把护照和纸条从窗口推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什么,示意他离开。
王建国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通过了。他几乎是踉跄着抓起护照和纸条,逃离了那个窗口,后背一片冰凉。
取行李的地方又是另一番混乱。他瞪着转盘上一个个飞速掠过的行李箱,看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根本没有托运行李。他抱着背包,像个没头苍蝇一样,跟着指示牌往外走。
出口处人更多,接机的人举着各式各样的牌子,大声呼喊着名字。各种语言混杂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噪音漩涡。他缩在角落,看着那些重逢的拥抱和笑脸,感到一种刺骨的孤独。
他需要找人问路。怎么去那个地址?他拿出那张纸条,试图拦住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对方摆摆手,看也没看就走开了。他又试着问另一个,对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他完全不懂的话,耸耸肩走了。
巨大的无助感像冰水一样浇下来。他站在这个庞大、冰冷、喧嚣的异国机场,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寸步难行。背包越来越沉,压得他喘不过气。喉咙干得冒烟,饥饿感也开始阵阵袭来。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飞机上的煎熬,入关时的恐惧,此刻都化作了更深的绝望。
他从背包侧袋掏出那个旅游小册子,翻到印着地图和交通的那一页,又拿出那张地址纸条,对照着上面曲里拐弯的英文,徒劳地试图辨认。字母像是都在跳舞,一个也看不进去。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咳嗽毫无预兆地袭来。他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肺叶像是要炸开,眼前阵阵发黑。他慌忙去掏那瓶降压药,手抖得厉害,药瓶掉在地上,白色的药片滚落一地。
他佝偻着背,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地上散落的药片,又看看周围那些冷漠走过的、陌生的腿脚。
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恐慌,终于彻底淹没了他。
他是不是……根本就来错了?
就在这时,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