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看着那点钱,看了很久。
最后,他合上盒子,拿起那个旧布包,慢慢走出了老屋。
菜市场依旧喧闹腥臊。他走到那个空了许久的修鞋摊前,摊位上积了薄薄一层灰。老赵看见他,愣了一下,赶紧走过来:“老王?你……你这……”
王建国没说话,只是拿出抹布,开始默默地擦拭摊位上灰尘。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
“哎呦,你这刚……刚忙完……不多休息两天?”老赵搓着手,有些无措。
王建国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干活。”
老赵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帮他打了盆水过来。
王建国坐下来,拿起一只开线的皮鞋,放在膝头的垫布上。他低下头,额上的皱纹深刻如刀刻。粗黑的手指捏起锥子和蜡线,对准鞋帮的裂口,深吸一口气,然后,用力扎了下去。
锥尖穿透皮革,发出熟悉的沉闷声响。
他开始一下一下地缝补,动作有些迟缓,却依旧稳当。线脚细密而扎实,一如他过去几十年做的那样。
阳光透过塑料棚顶的缝隙,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上。
摊子前渐渐来了生意。老主顾把破鞋递给他,问他这些天去哪了。他低着头,含糊地应一声,不多话,只是手上的活儿不停。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拉扯线的嗤嗤声,又一次在这个角落里响了起来。
他缝补着一双双破旧的鞋,像是在缝补着那些破碎的、无法挽回的东西。每一下都沉重,每一下都必要。
偶尔,他会停下手,抬起头,望一眼远处高楼缝隙里露出的、一小片天空。
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计。
他知道路很远,很难。
但他得开始攒路费了。
一分一厘地攒。
为了那句没说完的“照顾好艾瑞克”。
为了电话里那声充满恐惧的“对不起”。
为了口袋里那封稚嫩的、求救的信。
雁已南飞,或许再无归期。
但老雁,总要试着,往那片陌生的天空,再扑腾一次。
哪怕羽翼沉重,风雨如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