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希望能给他一点鼓励)
“奶奶生病了,在医院。不过不要担心,医生说会好的。”
(他选择了告知,但尽量轻描淡写)
“爷爷很好。每天都在想你们。”
(传递思念,但克制)
“妈妈好吗?你画画画得怎么样?”
(最寻常的问候,藏着最深的牵挂)
“好好学习,听妈妈的话。照顾好自己。”
(一个爷爷最朴素的叮嘱)
“有空写信。爷爷盼着。”
(重复的祈求,卑微而固执)
他停下笔,看了很久。然后,极其缓慢地,在最后加了一句。这句话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和奢望:
“如果……如果妈妈能打个电话回来,奶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写到最后几个字,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他深吸一口气,把翻涌的酸涩硬压下去。
他把信纸折好,塞进信封。再次一笔一画地抄写那个已经烂熟于心的地址。贴邮票的时候,他的手抖得厉害,贴歪了好几次。
夜色浓重。他拿着那封信,一步一步,走下医院冰冷的楼梯,穿过空旷的大厅,走到门口那个墨绿色的邮筒前。
信投进去的那一刻,发出轻微的“噗”的一声。像是某种终结的声响。
他站在邮筒前,久久没有动弹。寒风吹起他花白的头发,灌进他单薄的衣领。他仰起头,望着城市被霓虹灯染得浑浊的夜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这一次,他不再祈求回信。
他只祈求,女儿能打个电话回来。让弥留之际的妻子,能再听听她的声音。
哪怕一声也好。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回那间充斥着药水味和死亡气息的病房。李桂兰依旧昏睡着,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忍受着什么痛苦。
王建国坐到床边,重新握住她的手,把脸埋进那双粗糙、冰凉的手掌里。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