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平复一点,他直起身,惊魂未定地回头望向那栋黑黢黢的居民楼。刘秋贞家的窗口还亮着灯,像一只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他踉跄着扑向自己的车,手抖得几乎无法将钥匙插进锁孔。好不容易发动车子,一脚油门狠狠踩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子猛地窜了出去,逃离这个小区。
直到驶出很远,汇入城市主干道稀疏的车流,被熟悉的霓虹灯光包裹,王业仁才稍微感到一丝虚幻的安全感。但他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依旧冰冷,微微颤抖。
后视镜里,只有流动的灯光和夜色。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理清思绪。报警?怎么说?说一个相亲对象家里贴满了我的照片,还声称在我每次分手时都在酒店做保洁?证据呢?那面照片墙?警察会信吗?还是会觉得这是感情纠纷?更何况,那些药……
他猛地想起那些药瓶,立刻用手机搜索那几个英文药名。
搜索结果跳出来的瞬间,他的血液几乎再次凝固。
氯氮平……主要用于治疗难治性精神分裂症……
利培酮……抗精神病药物……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和双相情感障碍的躁狂发作……
……
冰冷的医学术语像一把把锤子,重重砸在他的神经上。
精神分裂症……
这个词带来的恐惧,甚至比那满墙的照片更加具体、更加庞大、更加无处可逃。一个清晰的、有逻辑的坏人或许可以对付,但一个沉浸在自己扭曲世界里、可能伴有幻觉和妄想的精神疾病患者……你根本无法预测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她刚才那些话,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她臆想的?她所谓的“打扫干净”,仅仅是指清理房间,还是包括了……“清理”掉那些她认为配不上他的人?
王业仁不敢再想下去。
他失魂落魄地把车开回自己租住的老旧小区,熄了火,却久久没有下车。他就这样坐在驾驶室里,车窗紧闭,仿佛这样才能隔绝外界的一切。小区路灯昏暗的光线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
这一夜积累的惊恐、恶心、后怕,此刻才慢一拍地、如同潮水般汹涌地漫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和孤立无援。
他机械地掏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黑暗中刺痛了他的眼睛。他下意识地点开通讯录,手指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下——是他分手不久的前任,那个在景华大酒店用红酒泼了他的女强人。
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他想打电话过去,想问清楚,想验证刘秋贞那些疯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实。他想知道,他们分手时,她是不是真的看到过一个行为怪异的女保洁?是不是真的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细节?
他的拇指悬在那个名字上,微微颤抖。
拨出去吗?
质问?提醒?还是……仅仅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锚点,证明今晚这一切并非全然是自己的噩梦?
夜色浓稠如墨,安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脏急促的搏动声。
他最终按了下去。
听筒里,传来漫长而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