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白色的灯光瞬间倾泻而下,照亮了整个客厅。
王业仁的视线下意识地扫过屋内,然后,整个人像被瞬间冻住,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又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墙。
整整一面墙。
或许不止一面。
贴满了照片。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像某种诡异蜂巢的巢脾。
而每一张照片上——都是他。
咖啡馆窗边侧影的,街道上低头走路的,公司楼下和同事说笑的,甚至有一张是他某个周末穿着居家服在阳台晾衣服的模糊远景……角度各异,尺寸不一,有些明显是偷拍,有些则像是从日常合影里裁剪放大,露出旁边陌生人半截手臂或肩膀。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疯狂擂鼓,撞击着胸腔,发出咚咚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发麻。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缝里咝咝地钻出来,瞬间窜遍四肢百骸。他扶着刘秋贞的手臂僵成石头,动弹不得。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就在这时,臂弯里的重量一沉。刘秋贞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他,踉跄着扑向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白色沙发,像一袋湿沙般瘫软下去。
她深陷在柔软的靠垫里,仰起头,看向僵立原地面无人色的王业仁。脸上泪痕和污渍狼藉,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极度亢奋、滚烫骇人的光芒,亮得几乎要灼伤人。
她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带着呕吐后的腥气和一种毛骨悚然的痴迷。
“童安宾馆……呵…1818房,窗外…view真好,对吧?”她喘了口气,眼神飘忽,像在回味什么,“你那个空姐女友…哭得…啧,妆都花了…扔了你送的那条…丑项链…”
王业仁如遭雷击,瞳孔骤缩。空姐前任,分手的那次激烈争吵,正是在童安宾馆的1818房!那是近两年前的事!她怎么可能——
刘秋贞没给他思考的间隙,痴笑着,一字一句,慢悠悠地,像钝刀子割肉:
“还有…城南的枫亭酒店…302,大学生?哭着想抱你,你推开了…说腻了…”
“哦…景华大酒店…顶楼套房,那个女强人…用红酒泼了你…你还记得吗?”
每一个酒店名字,每一个房间号,都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无比地刺入王业仁记忆最私密、最不堪的角落。那些他以为早已尘封的、与不同女友分手的场景,被她用这种轻飘飘的、带着醉态和疯癫的语气,血淋淋地撕扯开来。
她笑得浑身乱颤,抬起手,手指虚软地指向那面贴满他照片的墙,指尖在空中划过一个癫狂的弧度。
“你问我啊?怎么知道的?”
她歪着头,眼神迷离又清醒,像一个终于忍不住要炫耀秘密的孩子,嘴角咧开一个巨大而扭曲的笑容。
“因为给你收拾完残局…擦干净地板上的眼泪…酒渍…还有碎掉的东西的…”
“——都是我啊!”
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
“你们每次分手前住的宾馆…我都刚好…在那儿做保洁呢…”
她瘫在沙发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完成了一件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痴痴地、得意地、又空茫地望着他,重复着,呓语般:
“都是我…一间一间…打扫干净的……”
王业仁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咚”一声撞在刚刚关合的、冰冷的防盗门上。彻骨的寒意,顺着门板,瞬间钻透他的衣衫,钉入了他的骨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