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快速地扫过成绩单。那排高分让他脸上的不耐烦凝固了。他的视线向下移动,最终,像被钉住一样,死死锁定了那个排名。
时间仿佛停滞了。
屋里只剩下小宝均匀的呼吸声和水龙头细微的、嘀嗒、嘀嗒的漏响。
王建军就那么站着,低着头,宽厚的背脊微微弓着,捏着那张薄薄的纸,像是捏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捏着成绩单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凸起,指腹的黑色油污沾染了纸张干净的边缘。
他维持这个姿势,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非常轻微,但在我一瞬不瞬的注视下,无比清晰。
他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我,越过婆婆,直直地射向依旧忐忑地站在屋子中央、低着头绞着手指的小雅。他的眼神里翻涌着太多东西——震惊、茫然、难以置信,还有一种剧烈冲击下的无措。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突然,他猛地转过身,大步走向那个他刚才忙碌的角落,背对着我们。他的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慌乱的、想要掩饰什么的急促。
他蹲下身,胡乱地抓起几件工具,又放下,发出哐当的声响。他好像忘了要做什么,只是徒劳地摆弄着那些冰冷的铁器,宽阔的后背绷得紧紧的,每一块肌肉都透着力道和一种无处宣泄的激动。
嘀嗒。嘀嗒。水龙头还在漏着水。
小雅被爸爸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小脸越发苍白,眼睛里又漫上了熟悉的惊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就在这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僵硬中,背对着我们的王建军,用一种异常粗嘎、像是被砂纸磨过、却又强行压抑着某种颤抖的声音,突兀地、没头没脑地命令道:
“明天……明天我去买肉。”
他停顿了一下,呼吸沉重,仿佛这几个字耗尽了力气。然后,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几乎是凶狠的决心,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包饺子!”
婆婆猛地抬起头。我抱紧了怀里的小宝。小雅惊愕地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爸爸那仿佛跟水龙头有深仇大恨的背影。
嘀嗒。水珠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