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忙音尖锐地响起,像一把钝刀割断了紧绷的弦。
王国美握着手机,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周立伟最后那句“你那点小心思”、“大家都不好看”,像毒蛇的信子,带着阴冷的暗示,狠狠咬在她的心上。他知道了什么?他能做什么?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扒光示众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看向病床上的周德昌,老人依旧昏迷,对儿子施加在她身上的这场精神凌迟一无所知。
“国美?国美你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胖嫂焦急的声音将她从冰冷的窒息感中拉回一丝。
王国美猛地回过神,剧烈地喘息了几下,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没事,胖嫂。”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将手机死死攥在手心,仿佛要捏碎它,又仿佛它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她看着周德昌,看着他那张在病痛和儿子算计双重折磨下毫无生气的脸,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悲凉、愤怒和某种绝望的疲惫感,如同沉重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她缓缓坐回冰冷的塑料凳上,身体僵硬。周立伟的威胁像冰冷的锁链缠绕着她,而病床上周德昌微弱的气息,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沉重的谴责。她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个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牢笼里,进退维谷,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胖嫂熬不住,靠在墙边打起了瞌睡。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滴声和周德昌时而粗重时而微弱的呼吸。
王国美依旧僵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突然,周德昌放在被子外、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几根枯瘦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在粗糙的白色被单上,极其缓慢地、虚弱地划拉着。那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执着。
王国美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她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几根颤抖的手指。
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极其微弱。那指尖在被单上留下的,并非无意义的划痕。它划出的,是一个极其模糊、断断续续,却又无比熟悉的轮廓——那分明是,一块抹布的边缘!
他在昏迷中,潜意识里,还在想着擦拭!想着那块他赖以维持内心秩序、抵御污浊世界的、洁净的布!
王国美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的酸楚和悲悯,如同汹涌的岩浆,瞬间冲垮了她心中那道摇摇欲坠的堤防。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征兆地、汹涌地冲出眼眶,瞬间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无声地恸哭着,肩膀剧烈地耸动,泪水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水渍。为了周德昌这深入骨髓的、至死方休的洁净执念,也为了她自己那被碾入尘埃、被威胁恐吓、被冰冷现实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同样渴望洁净的人生。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手指死死抠着凳子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廉价的塑料里。胖嫂被惊醒了,手足无措地看着她,想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就在这时,病房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护士快步走了进来,面色凝重。
“周德昌家属?”医生径直走到床边,快速检查了一下监护仪上的数据,眉头紧锁。
王国美猛地止住哭声,胡乱抹了一把脸,踉跄着站起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哽咽:“医生,他……他怎么样?”
医生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监护仪,语气严肃:“情况不太好。血压反复波动,意识障碍加深。需要立刻转IcU!家属赶紧去办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