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示警的铜锣和嘶喊几乎同时响起。
守军条件反射般从掩体后跃起,弓箭手上弦,火铳手迅速就位,滚木礌石也被推到垛口边缘。
只见黑暗中,数百支火箭如同逆飞的流星雨,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尖啸着射向城头!
大部分被城墙或盾牌挡住,少数钉在木制结构上引发小规模燃烧,但很快被早有准备的守军扑灭。
火箭过后,是沉闷的、来自清军轻型佛郎机炮的轰鸣,霰弹如雨点般泼洒在城头,打得砖石碎屑横飞,压制守军露头。
借着炮火和火箭的掩护,大约两千余名清军步兵,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涌出,推着数架简易云梯和冲车,快速向城墙扑来!
他们没有打太多火把,队形也比白天散乱,显然意图偷袭。
然而,焦琏白天的严令和加倍的警戒发挥了作用。
守军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夜袭打懵。
“火铳队!放!”
军官的吼声在炮火间隙中响起。
早已等候多时的燧发枪手,对着火光映照下影影绰绰逼近的黑影,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砰!”
爆豆般的枪声在夜空中格外清脆,冲在最前的清军顿时倒下一片。
与此同时,城头各处准备好的滚木礌石也被奋力推下,砸向试图架设云梯的清军。
偷袭的清军显然没料到守军反应如此迅速、戒备如此森严。
他们的攻势远不如白天坚决,在遭到迎头痛击后,并未像长沙夜战那样不顾伤亡地持续猛攻。
后面的部队明显出现了犹豫。
指挥这次夜袭的清军将领见偷袭失败,守军防备严密,己方在照明良好的城下成了活靶子,再强攻下去只会白白折损兵力。
不过片刻,清军后方传来急促的鸣金声。
进攻的清军如蒙大赦,立刻抬起伤员,抛下几架损坏的云梯,迅速退入黑暗之中,来得快,去得也快。
城下的喧嚣很快平息,只剩下燃烧的火箭残骸和零星未熄的火苗。
城头守军不敢大意,依旧紧张地盯着城外,直到确定清军真的退走,才稍稍放松。
许多新兵这时才发现,自己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焦琏闻讯赶到北门,听完禀报,望着城外重归寂静的黑暗,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他下令:“不可松懈!巡逻加倍!告诉弟兄们,鞑子越是这样,说明他们越没辙!给老子守到天亮,每人加一份肉干!”
夜袭的失败,并未影响清军第二日的猛攻。
天刚蒙蒙亮,更猛烈的炮击和更大规模的步兵冲锋再次开始。
但永州守军经过一夜的警惕和初战胜利的鼓舞,虽然疲惫,士气却更加凝聚。
他们知道,将军早有防备,城里的“老爷”们也蹦跶不起来,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城头,和这些凶悍的鞑子,一刀一枪地拼下去。
永州,如同一颗坚硬的核桃,在孔有德大军的重锤下,虽然外壳破损,却始终未曾碎裂。
耒水河谷,通往永州的官道。
一支庞大的队伍正缓慢行进,尘土飞扬。
队伍核心是超过两百辆沉重的大车,车上堆满麻袋和木箱,压得车轮深深陷入土路。
拉车的骡马和牛喘着粗气,民夫在车旁费力地推扶,脸上满是尘土和疲惫。
这不仅仅是粮草,还包括部分火药、箭矢和修补攻城器械的木料铁件,对正猛攻永州的孔有德中路大军至关重要。
护卫这支辎重队的,是东路军徐勇麾下一支三千人的绿营兵马,其中骑兵五百,步卒两千五百。
领军的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副将,深知责任重大。
他将队伍拉开长列,骑兵分置前后队和两翼游弋,步卒则紧贴车队,刀出鞘,箭上弦。
斥候更是远远放出十里,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沿途经过的丘陵林地,他都要先派小队搜索一番才敢通过,行进速度缓慢,但力求稳妥。
副将骑在马上,望着前方曲折的道路和两侧越来越茂密的山林,心头那股不安始终挥之不去。
连日的袭扰消息让他如芒在背。
就在这时,前方斥候飞马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