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到毛花岭公社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西边的天空还残留着一抹橘红,东边却已经泛起了深蓝色,几颗早起的星星若隐若现。
卫生院那排平房亮起了昏黄的灯光,远远看去,像是散落在山脚下的萤火虫。
苏清风把马车停在卫生院后门,那里有一小片空地,平时用来晾晒被褥。
几根木杆上还挂着白天洗的白大褂,在晚风中轻轻晃动。
“到了。”苏清风跳下车,转身去扶许秋雅。
许秋雅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踩在车辕上。
她的手刚碰到苏清风的手,就感觉到他的力道稳稳地传过来,然后整个人轻盈地落了地。
“东西多,我帮你拿进去。”苏清风说着,已经把最重的布匹和书籍接了过去。
许秋雅的宿舍在卫生院最东头,单独的一小间。
这是给外地分配来的医护人员准备的,虽然不大,但总算有个私人空间。
上次苏清风送她回来时只到门口,这次跟着进了院子。
“秋雅回来啦?”
刚进院门,就听见张护士的大嗓门。
她和李护士正坐在宿舍门前的石凳上择野菜,面前的篮子里堆着嫩绿的荠菜和婆婆丁。
五月的傍晚还有些凉意,两人都披着外套。
“张姐,李姐。”许秋雅笑着打招呼,“我给你们带东西回来了。”
“哎哟,可算回来了!”张护士放下手里的菜,拍拍手站起来,“这一下午的,我们可惦记着呢。县城热闹不?百货大楼人多不?”
李护士更细心,先打量了许秋雅一番,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苏清风,抿嘴笑了:“看样子是玩得不错。脸都红扑扑的。”
许秋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可能真的红了,赶紧转移话题:“张姐,你要的桂花油。”
她从布袋里掏出那个小铁盒,“还有,红双喜香皂我也买了两块,分你一块。”
“哎呀呀,还真买到了!”张护士接过香皂,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凑到鼻子前闻了又闻,“就是这个味儿!上海货就是不一样。”
她看了眼许秋雅手里的另一块,又看看苏清风,笑得眼睛都眯成缝了,“那一块是留着自己用的吧?”
许秋雅没接话,赶紧又拿出花布:“李姐,你要的红底白点的,我扯了五尺,你看够不?”
李护士接过布,在渐暗的天光下仔细看着:“够了够了,正好给我闺女做件衬衫。这花色真鲜亮!”
她摸了摸布料,又看向许秋雅手里的另一个布包,“你这是……蓝底碎花的?真会挑,这颜色衬你。”
许秋雅抱着布包,有些不好意思:“是苏同志帮着挑的。”
“哎哟,苏同志眼光不错嘛!”张护士打趣道,“知道咱秋雅适合啥颜色。”
苏清风在一边憨笑着挠头。
许秋雅又拿出书店买的书:“《青春之歌》,张姐你不是说想看看吗?先借你看。”
“好好好!”张护士接过书,“我那儿有本《野火春风斗古城》,你看完了咱换着看。”
三个女人说笑着,苏清风站在一旁,忽然觉得这场景特别温馨。
晚风带来炊烟的味道,远处传来母亲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卫生院里隐约能听到病人咳嗽声。
这就是生活啊,平凡,但踏实。
“你们吃饭了吗?”李护士忽然问,“这会儿公社食堂应该还有饭,不过可能没啥好菜了。”
许秋雅看向苏清风:“要不……去公社餐馆吃点?我请你,今天让你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