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地上的喧嚣如同煮沸的水,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兴奋而满足的脸庞。
张屠夫那边“咔嚓咔嚓”的分割声,妇女们麻利的收拾声,孩子们追逐嬉笑的吵闹声,混合着愈发浓郁的血腥与烟火气。
苏清风起身,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只觉得身上那些火辣辣的伤口,似乎都被这股暖流熨帖得平复了许多。
不过,战斗时高度紧张,肾上腺素飙升,完全感觉不到饿。
此刻心神彻底放松,那被压抑了许久的饥饿感,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袭来,让他眼前甚至微微发黑。
“回家。”
苏清风拨开人群要走。
就在这时,几个乡亲围了过来。
住在屯东头的赵老蔫,手里捧着两个还带着泥土,却显得格外珍贵的鸡蛋。
塞到苏清风手里,憨厚的脸上带着感激:“清风,拿着,补补身子。今天要不是你们,咱屯子往后哪敢安心进山啊!”
“赵叔,这……”苏清风想推辞。
“拿着!必须拿着!”赵老蔫语气不容拒绝,“俩鸡蛋算个啥!跟你们今天流的血比,屁都不是!”
他话音刚落,旁边又凑过来几个婆娘。
快嘴的李婶端着一小碗金黄的苞米茬子,张奶奶拿着一把翠绿的小葱,还有不知道谁塞过来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看起来就诱人的腊肉。
“清风,回去让秀珍给你做点好吃的!”
“对,这腊肉炒了香着呢!”
“身子是本钱,可得养好了!”
乡亲们你一言我一语,东西虽不多,在这青黄不接的年月里却都是稀罕物,那份质朴而真诚的感激之情,沉甸甸地压在苏清风心头,让他喉咙有些发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只能连连点头,重复着:“谢谢,谢谢大伙儿……”
郭永强那边也差不多,被他老娘扯着耳朵,却还在乐呵呵地接受着邻居送来的几个土豆、一把干菜,嘴里嚷嚷着:“哎呦,王大娘,您太客气了!……张大爷,这使不得……哈哈,那我郭永强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最后还是林大生发了话,他笑着对众人摆摆手:“行了行了,知道大家心里感激,往后日子长着呢。先让咱们的英雄们回去歇着,洗刷洗刷,填饱肚子。这狼肉,等张屠夫收拾利索了,按户分,家家都有份。都散了吧,让他们赶紧回家。”
人群这才依依不舍地让开一条路,目光却依旧追随着苏清风他们,充满了敬意和温暖。
离开喧闹的空地,走向自家那处亮着昏黄灯光的小院,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晚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那股暖流。
远远地,就看见自家院门敞开着,温暖的灯光像指引归途的灯塔。
推开院门,熟悉的家的气息扑面而来。
灶房里,大铁锅上的木质锅盖边缘,正“滋滋”地冒着白色的蒸汽,带着面食独有的、勾人馋虫的香气。
王秀珍见到来人,立刻把苏清风扶到屋里炕沿坐下,对苏清雪吩咐道:“小雪,快去把大木盆拿出来,兑上热水,让你哥先洗洗,这一身血乎刺啦的,没法见人。”
“哎!”苏清雪响亮地应了一声,像只快乐的小鹿般跑去准备了。
王秀珍则立刻系上围裙,走进灶房。
她掀开锅盖,更加浓郁的白汽和面香汹涌而出。
锅里滚开的水翻着花,旁边案板上,是早就擀好、切得粗细均匀的面条,像梳理过的丝线,整整齐齐地码放着。
她动作麻利地将面条抖散,下进沸腾的水里,用长筷子轻轻搅动,防止粘连。
然后又迅速拿出两个大碗,碗底放上一点珍贵的猪油、盐巴、切好的葱花,还特意把赵老蔫给的那两个鸡蛋磕进一个碗里,用筷子飞快地搅打成金黄色的蛋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