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托尔那道耀眼的金色身影穿过越谷站商店街时,午后的阳光正烈得恰到好处。她的鳞片在光线下泛着流动的光泽,像融化的黄金被裁成了披风的形状,每走一步都带起细碎的金芒,引得路边几个放学的孩子偷偷踮脚张望。空气里浮动的不只是烤仙贝的焦香与鲷鱼烧的甜气——转角那家百年老店的仙贝炉正“滋滋”吐着白汽,穿藏青色围裙的老板娘用长筷翻烤着,边缘烤得微焦的仙贝卷着热气飘过来,混着隔壁鲷鱼烧摊的甜香,那香气里有红豆沙的绵密,还有面粉被烤得微脆的焦香,像一双手轻轻挠着人的鼻尖。
商店街的招牌挤挤挨挨,布制的暖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木质的招牌上刻着“鱼屋”“菓子铺”的字样,有些边角已经被雨水浸得发黑。阳光穿过这些层层叠叠的遮挡,被切割成一块一块的碎金,落在铺着石板的路面上。托尔走得轻快,尾巴偶尔扫过路边的花箱,带起几片粉色的樱花瓣,那些碎金般的阳光便随着我们的脚步晃动摇曳,落在脚边时明时暗,像极了我此刻七上八下的心绪。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又抬头望了望托尔那道几乎要融进阳光里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地图。那是我跌落到这个世界时,从怀里摸出来的东西,上面画着些意义不明的曲线,像被揉乱的星轨。谁能想到,循着这地图上,最后指向的线索,竟会是这位总爱围着小林打转的龙女仆。我甚至还记得第一次在咖啡店外见到她的场景——她正蹲在路边给流浪猫喂小鱼干,尾巴圈成一个金色的环,阳光落在她发梢,连带着那几只橘猫都显得格外温顺。那时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和普通少女没两样的家伙,会是活了上千年的龙族。
“这边走哦!”托尔忽然回过头,金色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抬手拨开额前被风吹乱的碎发,指尖划过的地方似乎留下了一闪而过的光痕,“小林说今天要赶设计图,估计还没来得及做饭呢。”
穿过最后一个挂满风铃的巷口,托尔推开了那扇熟悉的公寓门。门轴“吱呀”一声轻响,伴随着她欢快的呼喊:“小林!我带客人回来啦!”她身后的尾巴兴奋地在原地扫了扫,带起一阵微风,吹得玄关处的风铃叮当作响,挂在墙上的干花也轻轻摇晃起来——那是上次康娜采来的雏菊,被小林顺手倒挂在了门后,此刻已经变成了温柔的浅褐色。
客厅里的光线不算明亮,窗帘拉着一半,刚好挡住午后最烈的阳光。小林窝在沙发里,膝盖上摊着一张巨大的设计图,图上画着复杂的线条和标注,铅笔在她指间转得飞快。听见声音,她只是抬了抬眼皮,镜片后的目光在我身上顿了半秒,又落回图纸上,顺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哦,是你啊。”她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像是刚从密密麻麻的线条里挣脱出来,“随便坐吧,托尔会泡茶的。”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完全没觉得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异世界来客随意出入家门有什么不妥。我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上次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窝在沙发里,只不过那时摊开的是一本厚厚的机械手册。这个总是一脸淡然的程序员,似乎对“龙族”“异世界”这类超乎常理的存在有着天生的接受力,就像接受窗外每天都会升起的太阳一样自然。
“客人!”一个软糯的声音从房间里钻出来,紧接着,康娜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探出头来。她嘴里还叼着半块鳕鱼干,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塞满了坚果的小松鼠。看到我时,她的眼睛“唰”地亮了起来,嘴里的鳕鱼干差点掉下来,连忙用小手按住,小跑到我面前仰起脸。阳光从窗帘缝里漏进来,刚好落在她绒绒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色。“客人,要吃点心吗?”她把鳕鱼干从嘴里拿出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碎屑,另一只手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摸出一个粉色的小铁盒,“康娜藏了,草莓味的。”
铁盒打开时,飘出一股甜甜的草莓香,几颗圆滚滚的挤在里面,上面还沾着点砂糖。我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触感软乎乎的,像摸着一团云朵:“谢谢康娜,等会儿再吃好吗?”她乖巧地点点头,把铁盒重新塞回背后的口袋里,然后挨着我的腿坐下,开始小口小口啃剩下的鳕鱼干,尾巴在身后轻轻晃着,像条满足的小尾巴鱼。
我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落回托尔身上。她正站在厨房门口系围裙,那条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是上次逛街时小林随手买的,此刻被她系得歪歪扭扭,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巨大的结。她的尾巴灵活地卷着水壶往茶杯里注水,水流“哗哗”地淌进杯子,溅起的水珠被她用尾巴轻轻扫开,动作熟练得完全不像个活了上千年的龙族。厨房的台面上摆着新鲜的蔬菜,胡萝卜被切成了星星的形状,西兰花洗得干干净净,水珠顺着碧绿色的花球滚下来,落在白色的台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那个,托尔小姐,”我攥了攥手心,指尖因为紧张有些发凉,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我想问你两个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托尔刚好端着泡好的茶转过身,青瓷茶杯里飘着几片茶叶,热气袅袅地往上冒。“嗯?什么呀?”她把杯子轻轻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蒸汽氤氲了她的眉眼,让那双金色的眼睛看起来像是蒙着一层水雾,“只要是托尔知道的,都会告诉你哦!”她说话时,尾巴尖轻轻搭在茶几边缘,像在强调自己的真诚。
“是‘时空褶皱’,”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哪怕是瞳孔的微微收缩,或是嘴角不经意的抽动,“还有‘七星刀’。”
托尔闻言歪了歪头,金色的发丝滑落到肩头,发梢带着点自然的卷曲。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划过耳垂上那枚小巧的银色耳坠——那是上次小林生日时送她的,据说是用废弃的零件打磨的。“时空褶皱?”她重复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翻阅脑海里储存了千年的记忆,“听起来像是空间魔法出了偏差才会有的东西呢……就像织毛衣时不小心勾错了线,布料上会鼓出一个奇怪的包。”她顿了顿,尾巴尖轻轻敲了敲地板,发出“笃笃”的轻响,“不过托尔没亲眼见过,也没从其他龙族那里听过具体的说法哦。父亲大人以前讲过空间法则的课,好像提过类似的概念,但他说那是连古老龙族都很难触及的领域。”
她的坦诚让我心里微微一沉,但还是追问下去:“那……七星刀呢?”
托尔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小的尖牙,像藏着两颗亮晶晶的碎钻。“这个我好像有点印象!”她拍了下手,尾巴兴奋地在身后摆了摆,带起的风把茶几上的纸巾盒吹得晃了晃,“是不是传说里藏在深山里的宝物呀?我小时候听族里的老龙讲过,说那是用七颗流星的碎片打造的,刀身会发光,能劈开任何结界呢!”她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指尖划出一道弧线,像是在模仿刀光。
“你知道?”我猛地坐直了身体,心脏“砰砰”地跳着,声音都有些发颤,“那你知道它在哪里吗?或者……它和穿越世界有没有关系?”我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她的答案,手指紧紧抠着沙发的边缘,布料被捏出了几道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