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万流归宗
济南城下，旌旗蔽日。
清军大营延绵十里，牛皮帐篷如雨后蘑菇般铺满原野。营寨中央，一座高达三丈的黑色祭坛突兀耸立，坛身刻满扭曲的符文，在暮色中泛着幽暗的血光。坛顶，一个身披熊皮、头戴鹿角冠的枯瘦老者正盘膝而坐，手中骨杖有规律地敲击着面前的皮鼓。
鼓声沉闷，如远古巨兽的心跳，传遍四野。
济南城头，守军将士面色凝重。独臂将军黄得功按剑而立，铁甲上沾满尘土，独目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他身后，武当冲虚道长、丐帮长老冯破虏、唐门唐影等各派高手肃然而立，神情皆显疲惫。
“黄将军，”冲虚道长声音沙哑，“今夜已是第三晚。那萨满的鼓声一起，城中必有人陷入噩梦。再这样下去，军心民心都将崩溃。”
黄得功咬牙道：“道长，可有破解之法？”
冲虚摇头：“那鼓声似乎能直透神魂，非寻常武功可挡。老道试过以真气护住耳脉，却仍能感到心神震荡。这已非武学范畴，近乎邪术。”
“邪术……”黄得功握紧剑柄，“难道就任由那妖人施为？”
冯破虏啐了一口：“他奶奶的，要我说，不如组织一支敢死队，夜袭敌营，宰了那装神弄鬼的老东西！”
“不可。”唐影阴柔开口，“清军防备森严，祭坛周围更有重兵把守。贸然出击，只会白白送死。”
正说着，城下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骑绝尘而来，马背上青衫猎猎，正是秦渊。他身后，简心、玉罗刹、江辰、熊天霸等人紧随而至，再往后是少林武僧、丐帮弟子等各派援军，浩浩荡荡，烟尘冲天。
“秦盟主！”黄得功眼中爆出喜色，“你们终于到了！”
城门轰然打开，秦渊一行疾驰而入。未及寒暄，秦渊已飞身下马，沉声道：“黄将军，城中情况如何？”
“不妙。”黄得功引众人登上城楼，指向城外祭坛，“那萨满每晚子时击鼓，鼓声一起，城中必有百余人陷入噩梦，醒来后神志恍惚，如失魂魄。三日来，已累计三百余人中招，其中不乏守军将士。”
简心闻言，立刻道：“病人在何处？带我去看。”
黄得功连忙吩咐亲兵引路。简心对秦渊点点头，提着药箱匆匆而去。
玉罗刹走到垛口前，眺望那座黑色祭坛，媚眼中寒光闪烁：“血祭之坛……这萨满在用活人精气献祭，开启通道。”
“通道？”秦渊皱眉。
“通往九幽的通道。”玉罗刹转身，神色严峻，“我在圣教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以特定符文筑坛，以生灵精魂为祭，可在血月之夜打开幽冥裂隙。济南城下，恐怕本就有一处古老的封印薄弱点。”
秦渊心中一震：“你的意思是，多尔衮选择济南，不只是为了攻城略地？”
“攻城是幌子。”江辰忽然开口，声音冰冷如铁，“他在等。”
“等什么？”熊天霸粗声问道。
“等血月。”玉罗刹望向天空，“我算过时日，七日后便是三百年一遇的血月之夜。届时天地元气最乱，封印最弱。若那萨满在此刻完成献祭，九幽之门将真正打开。”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冲虚道长颤声道：“若九幽之门打开，会如何？”
“轻则妖邪横行，重则……”玉罗刹顿了顿，“此界法则崩坏，万物归寂。”
死寂笼罩城头。
秦渊沉默片刻，忽然道：“既是七日后，我们还有时间。当务之急是破解那鼓声，稳住军心民心。玉姑娘，你既知此术，可有破解之法？”
玉罗刹沉吟道：“鼓声是以邪法震荡生灵神魂，寻常真气护体无效。但若是……以音破音。”
“音破音？”秦渊眼睛一亮。
“不错。”玉罗刹点头，“需找一件能发出清心正音的法器，以正克邪。不过这等法器罕见，一时半刻恐怕……”
“少林有‘降魔钟’。”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众人回头，只见弘忍大师在数名武僧簇拥下登上城楼。老僧虽连日赶路，风尘仆仆，却依旧宝相庄严。
“大师！”秦渊抱拳。
弘忍合十还礼，继续道：“少林寺藏经阁中，有一口唐代古钟，名‘降魔’，钟身刻有《金刚经》全文。此钟所发之音，有涤荡妖氛、安定心神之效。老衲离寺时，已命弟子携钟北上，算算时日，明日当可抵达。”
“太好了！”黄得功大喜。
秦渊却道：“即便有降魔钟，也只能被动防御。要破此局，须主动出击。玉姑娘，你方才说济南城下有古老封印，可知具体位置？”
玉罗刹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在垛口上摊开。地图年代久远，墨迹已淡，却仍能看出是济南及其周边的地形。
“这是我从圣教秘库中拓印的。”玉罗刹指着地图上一处标记，“据此记载，济南城东南三十里，千佛山深处，有一处上古遗迹，名‘镇岳洞’。洞中曾封存一物，与幽冥封印相关。”
她抬头看向秦渊：“我想去看看。若我所料不差，那萨满之所以选择济南，正是因为此地封印已弱。若能加固封印，或可阻止血月之夜九幽之门开启。”
“我与你同去。”秦渊毫不犹豫。
“秦大哥，我也去。”简心不知何时已返回城头，手中拿着几枚银针，“我刚诊治了数名患者，他们神魂受损，但并非无药可救。若那镇岳洞中真有与封印相关之物，或许也能找到治疗之法。”
秦渊看着简心坚定的眼神，知她心意已决，便点了点头：“好。但此行凶险，我们须做好准备。”
他转向黄得功：“黄将军，我们离城期间，城防便拜托你了。降魔钟到后，每夜子时敲响，与那萨满鼓声对抗。另外，加强戒备，防敌偷袭。”
“秦盟主放心！”黄得功抱拳。
秦渊又对熊天霸道：“熊大哥，你率各派兄弟协助守城。若清军攻城，务必坚守。”
“包在俺身上！”熊天霸拍着胸脯。
“江兄，”秦渊看向江辰，“你……”
“同行。”江辰只说了两个字。
秦渊苦笑，知道劝不动这位独行剑客，便不再多言。
众人计议已定，各自准备。
子夜，萨满鼓声再起。
这一次，鼓声格外沉闷，如重锤敲在每个人心头。城头守军面色发白，不少人情不自禁捂住耳朵，却挡不住那直透神魂的诡异韵律。
就在这时，城中央忽然响起一声清越钟鸣！
“铛——”
钟声悠扬浑厚，如春雷破晓，又如醍醐灌顶。钟声所过之处，那令人窒息的鼓声压制竟被冲淡了几分。城头将士精神一振，眼中恢复清明。
“是降魔钟！”有人惊喜高呼。
只见城中央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一口古朴铜钟悬于梁下。弘忍大师亲自执锤，一下又一下，敲击着钟身。每一声钟响，都带着佛门正法的浩然之气，与城外邪鼓分庭抗礼。
钟声与鼓声在空中交织、碰撞，竟形成肉眼可见的音波涟漪。
城外祭坛上，萨满法师霍然睁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他猛地加重力道，鼓声陡然变得急促尖锐，如万鬼哭嚎。
城头，秦渊、玉罗刹、简心、江辰四人已换上夜行衣，悄然缒城而下。
“走！”秦渊低喝。
四人如狸猫般潜入夜色，避开清军巡逻，直奔东南方向。
千佛山深处，古木参天。
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地上投出斑驳光影。山林寂静得诡异，连虫鸣鸟叫都听不见半分，只有四人的脚步声在夜色中回响。
玉罗刹手持羊皮地图，对照着星位，引领前行。约莫一个时辰后，四人来到一处绝壁前。
绝壁陡峭如削，高数十丈，壁上爬满藤蔓。玉罗刹拨开一片厚密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洞口幽深，隐有阴风渗出。
“就是这里。”玉罗刹取出一颗夜明珠，率先踏入。
秦渊紧随其后，简心居中，江辰断后。
洞内通道曲折向下，石壁湿滑，长满青苔。越往深处，空气越阴冷，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难以形容的腐朽气息。
走了约莫半里，前方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洞顶垂下无数钟乳石，如倒悬的利剑。洞中央，一座石台静静矗立。石台呈八角形，每个角都立着一根石柱，柱身刻满古老符文。石台中央，摆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石匣。
“镇岳封魔台……”玉罗刹声音带着敬畏，“这是先秦方士所筑，用以镇压地脉阴煞。石匣中所封，应是镇物。”
她正要上前，秦渊忽然伸手拦住：“等等。”
他凝神感应，沉声道：“石台周围有阵法。”
话音未落，石台四周的八根石柱骤然亮起幽蓝光芒！光芒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复杂的八角星阵，将石台牢牢护住。
“是守护阵法。”简心仔细观察阵纹，“这阵法以地脉阴气为源，已运转数千年，威力不容小觑。若贸然闯入，恐遭反噬。”
玉罗刹蹙眉：“可有破解之法？”
简心沉吟片刻，从药箱中取出八枚银针：“我试试。此阵以阴气为基，或许能以生机之气干扰其运转。”
她将八枚银针分别射向八根石柱。银针精准地钉入柱身特定位置，针尾微微颤动，散发出柔和的生机光华。阵法光芒顿时一滞，流转速度明显减慢。
“有效！”玉罗刹眼睛一亮。
秦渊却忽然脸色一变：“不好，有人来了！”
几乎同时，洞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数十名黑衣人涌入溶洞，将四人团团围住。这些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双冰冷麻木的眼睛。他们胸口，都绣着那轮被黑云半掩的血月。
“血月教……”玉罗刹握紧赤练剑。
黑衣人一言不发，同时出手！刀光剑影瞬间充斥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