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舌战群伦
岳凌云风尘仆仆赶回金陵,带回了北地济南岌岌可危的紧急军情。京营张世泽虽被羁押,但其副将接管兵权后,非但没有撤军,反而联合山东本地部分官军,对济南形成了更紧密的包围,并不断以小股部队袭扰,消耗靖北盟实力。更令人忧心的是,关外清军一支精锐骑兵,已悄然运动至山海关外百里处,虽未叩关,但其威胁不言而喻,使得朝廷无法从北线抽调兵力南下,甚至可能迫使朝廷默许京营对靖北盟的压迫,以换取北线“稳定”。
与此同时,苏墨整合各方情报,将范永明账册中资金流向、潜龙帮运输“石料”的路线、以及之前调查出的黑巫教可能活动区域,与北地的军事舆图进行叠加比对,得出了一个令人心惊的结论——黑巫教筹谋的“玄阴万煞大阵”的多个关键阵眼或能量节点,竟与济南周边几处重要关隘、山川地势隐隐重合!其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撕裂彼岸之门,更是要借助大阵之力,配合清军与京营,一举摧毁北地抗虏的核心——济南城与靖北盟!
“他们的目标,始终是神州陆沉,内外夹击!”苏墨指着舆图上那些被朱笔圈出的重合点,声音沉重,“若济南城破,靖北盟覆灭,北地武林抗虏之心气必散,届时清军铁蹄南下,黑巫邪阵再起……后果不堪设想!”
局势危如累卵,而朝堂之上,关于如何处置靖北盟的争论也日趋白热化。
主战派以兵部部分官员及一些勋贵为代表,认为靖北盟秦渊“拥兵自重,不服王化”,与魔教、江湖势力牵扯过深,且屡次抗拒朝廷招抚,应坚决剿灭,以儆效尤,方能震慑其他不安分的江湖势力,维护朝廷权威。
主抚派则以部分文官和意识到清军威胁的边镇将领为主,认为大敌当前,应团结一切可抗清力量,靖北盟虽行事有瑕疵,但其抗虏之心可嘉,战力可用,应予以招安,给予正式名分,令其戴罪立功,共同抵御外侮。
两派在朝堂上争执不休,崇祯皇帝本就性情多疑,此刻更是犹豫难决。而曹化淳、方岳贡等人,虽因范永明案受到冲击,暂时蛰伏,但其势力仍在,暗中煽风点火,极力主张“剿灭”,试图借朝廷之手除掉秦渊这个心腹大患,并掩盖他们与黑巫教勾结的罪行。
就在这纷乱之际,南京守备太监韩赞周府上,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玄静。
韩赞周因之前配合苏墨清剿潜龙帮、上呈范永明罪证,在一定程度上已与苏墨、岳凌云站在了一条船上。但他毕竟是官场老手,深知其中利害,尤其在朝堂争论未定、北地局势不明的情况下,态度也变得愈发谨慎。
玄静深夜来访,与韩赞周密谈近一个时辰。无人知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但之后,韩赞周对待苏墨等人的态度,明显多了一丝疏离与保留。
“韩公公态度转变,必与玄静有关。”苏墨判断道,“她定然是向韩赞周陈述了某种‘利害’,或许是关于黑巫教的真正实力,或许是关于朝中势力的平衡,甚至可能……透露了一些关于‘彼岸’的恐怖,让韩赞周产生了畏惧,不敢再与我们过于亲近。”
失去了韩赞周这位在南京官场拥有不小影响力的盟友的明确支持,苏墨和岳凌云面临的局面更加艰难。朝堂的争论,地方的观望,江湖的暗流,以及北地的烽火,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要将他们束缚、窒息。
“不能再等下去了!”岳凌云神色凝重,“必须设法影响朝堂决策,至少,要为主抚派争取更多支持,为秦盟主和靖北盟争取一线生机!”
“不错。”苏墨眼中闪烁着智谋的光芒,“既然他们要在朝堂上争,那我们就在这留都金陵,先打一场前哨战!我们要让天下人看清,谁是忠,谁是奸,谁在祸国,谁在殃民!”
苏墨再次展现出他惊人的活动能力。他不再局限于书院文会,而是广发名帖,邀集南京六部官员、勋贵代表、致仕元老、江南士林领袖、乃至军中将领,在南京礼部大堂举行一场更高规格、更正式的“咨议会”,共商“北地危局与靖北盟处置方略”。此举几乎等同于一场小型的朝堂辩论,立刻吸引了整个南直隶乃至周边省份的目光。
会议当日,礼部大堂内,冠盖云集,气氛肃穆。各方人物分席而坐,泾渭分明。苏墨与岳凌云作为主要陈述方,坐在靠近主位的位置。玉罗刹伤势未愈,依旧留守青云阁。江辰则隐于暗处,既是护卫,也监视着可能出现的异动。
会议伊始,主战派的代表,一位姓王的兵部郎中便率先发难,言辞激烈:“靖北盟秦渊,本为戴罪之身,铁山营旧案尚未洗清,如今又聚拢亡命,盘踞济南,抗拒朝廷官兵,此等行径,与造反何异?若不坚决剿灭,各地豪强纷纷效仿,国将不国!至于所谓抗虏,不过是其拥兵自重的借口罢了!焉知他不会与清虏暗通款曲?”
他直接将秦渊定性为“反贼”,并质疑其抗虏的真诚。
岳凌云缓缓起身,他并未直接反驳,而是面向众人,声音沉静而有力:“王大人所言,岳某不敢苟同。秦渊秦盟主,岳某与之相交虽不深,然观其行,听其言,察其志,可知其人。铁山血夜,疑点重重,秦盟主蒙受不白之冤,流落江湖,然其心中所念,始终是保境安民,抗击外虏!济南城下,他率领靖北盟弟兄,浴血奋战,抵御的乃是实打实的清军铁骑!此乃岳某亲眼所见,亦有无数北地百姓、溃散官兵可作证!试问,若秦盟主真欲造反,或与清虏勾结,何须在济南这四战之地,与强敌死战?何不寻一偏远之地,割据称王,或直接投靠清虏,换取富贵?”
他以事实为依据,逻辑清晰地驳斥了对方的指控,更以秦渊死守济南的抗虏行为,证明了其立场。
王郎中一时语塞,强辩道:“纵然其暂抗清虏,然其不服王化,擅杀朝廷命官(指张世泽被羁押),此乃大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