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眼前啊!”
苏俊朗的话,如同一连串冰锥,砸在了这温暖奢靡的大殿中。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后的……
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哈!”
刘宗敏第一个爆发出震耳的笑声,笑得前仰后合,
“我说苏老弟,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被几个毛贼吓破胆了?”
“细作?
哪年没有细作?
老子一刀一个,全砍了就是!”
一员将领满不在乎地挥手。
“吴三桂?
那个缩头乌龟?
他敢来?
老子正好拿他的脑袋当尿壶!”
另一人叫嚣道。
“建奴?
呵呵,关宁军都被咱们打趴下了,还怕他几个关外野人?”
更有人不屑一顾。
李自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推开身边的宫女,盯着苏俊朗,语气不悦:
“苏先生,你未免太过胆小了吧?
朕麾下数十万精兵,刚刚攻破北京,士气正盛!
区区鞑子,何足挂齿?
至于城内些许骚乱,待朕登基之后,自然会下令整治。
你不必在此危言耸听,扰乱军心!”
“陛下!
此言差矣!”
牛金星趁机上前一步,阴恻恻地说道,
“苏军师此言,看似为国担忧,实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更有动摇军心之嫌!
如今我军大胜,正需一鼓作气,稳定人心,苏军师却屡屡提及危难,莫非……
是见不得我大顺好?”
“你……!”
苏俊朗看着牛金星那张谄媚而阴险的脸,又看看周围那些麻木、狂妄、醉生梦死的面孔,一颗心,彻底沉入了冰窖深处。
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破灭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可以理喻的对象。
这是一群被瞬间的巨大胜利冲昏了头脑,被无尽的欲望填满了心智的……
野兽。
他们只相信眼前的掠夺和享乐,对于潜在的危险,对于长远的未来,根本不屑一顾。
警钟已经敲响,但盛宴中的聋子,是听不见的。
苏俊朗缓缓地放下了举起的手臂。
他脸上所有的激动、焦虑、甚至愤怒,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
“我……
明白了。”
他轻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大殿。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龙椅上那个曾经被他视为希望,如今却陌生得可怕的男人。
然后,他转身。
没有行礼,没有告别。
在一片或嘲讽、或冷漠、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他一步一步,坚定地向殿外走去。
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绝。
走出大殿,沉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再次将那片喧嚣与奢靡隔绝。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远方隐约的哭喊和焦糊味,扑面而来。
苏俊朗抬头,望向东北方向——
那里,是山海关,是关外,是即将席卷而来的狂风暴雨。
他眼中最后一丝迷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如刀锋般的坚定。
是的,北京之战的胜利,并非结束。
科技的锋芒,初次斩断了修真的枷锁,却未能斩断人性中深植的贪婪与蒙昧。
他无法唤醒装睡的人,更无法与一群疯子共谋未来。
未来的路,只能靠自己走了。
用自己手中仅存的力量——
那些依旧忠诚的技术小队,那些状态不稳却强悍的基因战士,还有……
身边那个始终不离不弃的女子。
他深吸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仿佛要将这末世的沉重都吸入肺中,化作前行的力量。
盛宴,终将散场。
而他,必须在风暴降临之前,为那注定的崩坏,准备好最后的……
方舟。
他迈开脚步,身影融入北京城深沉的夜色中,向着自己营地的方向,坚定地走去。
身后,武英殿内的狂欢声,依旧隐约可闻,如同一首为末日奏响的……
最后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