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他人的绝望和忠诚,进行一场成功率渺茫的禁忌实验,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伦理的枷锁沉重地束缚着他,让他几乎想要放弃。
他抬起头,看着李秀宁那清澈眼眸中映照出的自己的憔悴面容,一种巨大的疲惫和矛盾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掩不住其中的沙哑与挣扎:
“秀宁…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
每念及此,我便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此乃逆天而行,罪孽深重。”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牛金星那阴鸷的目光和后金细作那“金钱鼠尾”的发辫,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狠厉,
“然则,如今之势,你我皆在悬崖边缘!
内有牛金星党同伐异,步步紧杀,欲将我辈除之而后快;外有建奴恶狼环伺,磨牙吮血,洛阳看似稳固,实则危如累卵!
若无自保之力,无破局之器,莫说实现抱负,便是你我这满医院的伤兵,工坊学堂里那些追随我们的人,乃至这洛阳满城百姓,最终都难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
他的眼神重新聚焦,变得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一切罪孽,由我苏俊朗一力承担!
若天谴之,便谴我一人足矣!
但我绝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一切被摧毁!”
李秀宁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痛苦、决绝和一丝疯狂的光芒,知道再劝无用。
她了解苏俊朗,若非被逼到绝境,他绝不会行此险着。
她默默地低下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既如此…我…我会尽力做好医疗准备,但愿…但愿苍天有眼…”
所有的准备,无论是物质上的简陋防护,还是心理上的艰难建设,都已达到了这个时代和现有条件下所能做到的极限(如果这也能称之为“极限”的话)。
这一日,黄昏时分,残阳如血,将军工坊的影子拉得狭长而扭曲。
地下隔离室外,气氛凝重得如同坟墓。
苏俊朗站在冰冷的包铁木门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用软木塞密封的小小瓷瓶。
里面装着的,是他经过无数次“计算”和内心挣扎后,最终确定的那份经过千倍稀释的、理论上属于“起始微量”的药剂。
瓶中的液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淡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浅蓝色,仿佛人畜无害,但苏俊朗却觉得它重逾千斤,如同握着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他的身边,站着脸色苍白的李秀宁和神情肃穆、肌肉紧绷的赵铁柱等几名核心护卫。
他们手中拿着绳索、水桶、以及那几件令人心悸的“最终武器”。
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第一名志愿者,年轻而眼神坚定的亲兵王栓子,穿着一身单薄的短褂,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苏俊朗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毫无保留的信任,然后毅然决然地,迈步走进了那间昏暗、坚固、如同兽笼般的隔离室。
“哐当!”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门闩落下,铁锁扣死。
将内外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苏俊朗透过那狭小的观察孔,能看到王栓子站在地窖中央,微微颤抖却又努力挺直的身影。
隔离室内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光线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冰冷的墙壁上,显得格外孤独和无助。
苏俊朗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手心里全是冰冷的汗水。
他举起那个小小的瓷瓶,对着观察孔,声音干涩而沉重:
“栓子…准备好了吗?
一旦注入,便再无回头之路…”
王栓子用力地点了点头,咬紧牙关,伸出了自己的手臂。
禁忌的实验,终于拉开了血腥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