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个间隙,强光终于照亮了棺内的景象——
这一看,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棺材里头,竟然真的躺着两具尸体!
主位上的那具,是个穿着极其华丽古代服饰的男性干尸。衣服上的纹饰繁复得晃眼,虽然蒙了厚厚的灰尘,依旧能看出当年是何等的尊贵气派。这干尸的脸皮紧紧贴在骨头上,五官轮廓却保存得出奇地完整,甚至能看出他生前大概的样貌,有种不怒自威的架势。他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手里紧紧握着一把青铜短剑,剑身虽然长了铜绿,但刃口在光线下隐隐泛着冷光,一看就不是凡品。整个人躺在那儿,哪怕过了千年,依然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可就在这具主尸的脚底下,蜷缩着另一具东西!那玩意儿简直没法看,几乎被压扁了,比主尸小了好几圈,身上套着破烂破烂的黑色南洋风格衣服,露在外面的皮肤漆黑干瘪,像被大火燎过又扔在阴沟里泡了几百年,皱皱巴巴的。最恶心的是,它身上也长着一层稀稀拉拉的绿毛,黏糊糊地耷拉着,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凶戾的尸煞之气,主要就是从这东西身上散发出来的!棺盖上冒起的绿色鬼火,也像是被它吸引,绕着它打转。
“我的亲娘哎……”胖子隔着面具,声音都变了调,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吐槽,“这……这算买一送一?售后服务也太差了吧!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往人家王爷棺材里塞这玩意儿?”
陈玄墨可没心思接话,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死死盯住那具漆黑邪尸垂在一边的左手。果然,在那干枯漆黑的手指中,小指那一节,颜色格外深,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乌黑,而且形状僵硬,分明就是——骨指!和阮黑手上那一节,几乎一模一样!
“守冢邪尸!”郑怀古失声惊呼,语气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这是南洋邪术里最恶毒的手法之一!有人故意把这邪尸弄进来,用它来污染王尸,窃取墓穴的地脉灵气和墓主残留的气运!这是要断根啊!”
他话音还没落,异变再生!
那具蜷缩着的漆黑邪尸,原本紧闭的、没有眼皮的眼窝里,猛地腾起两团鸡蛋大小的绿色鬼火,剧烈地跳动着。它那张干瘪的嘴无声地张大到一个夸张的程度,露出黑黄色的尖牙,虽然听不见声音,但一股充满怨毒和暴戾的精神冲击却猛地扩散开来,震得离得近的几个队员头晕眼花,差点栽倒。
与此同时,它全身那些黏湿的绿色绒毛根根直立,像受了刺激的刺猬,更加浓烈的黑气混合着绿火从它七窍中喷涌而出!整个内棺像是变成了一个邪气的喷泉,棺材板被顶得“砰砰”作响,眼看就要彻底被掀开!
郑怀古布下的能量屏障,在这内外夹击之下,终于支撑不住,“嘭”的一声脆响,如同玻璃般彻底碎裂开来!维持阵法的几个队员齐齐闷哼一声,脸色煞白地倒退几步,显然受到了反噬。
失去了屏障的阻挡,那股积压已久的恐怖邪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向上冲起!阴冷刺骨的气息瞬间席卷整个坑底,连坑边的众人都觉得如坠冰窖,汗毛倒竖。
“小心!”
“后退!”
惊呼声四起。站在最前面的郑怀古首当其冲,但他反应极快,手中那柄古朴的桃木剑向前疾点,剑尖划过一道玄妙的轨迹,口中厉喝:“天地正气,听我号令,破邪!”
桃木剑上泛起一层温润的黄色光晕,虽然不耀眼,却带着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像一块礁石,硬生生将冲到他面前的黑气劈开了一道缝隙。但更多的黑气还是向四周弥漫开来。
“墨哥!”胖子吓得大叫,手里的工兵铲胡乱挥舞,却感觉铲子像是劈进了粘稠的胶水里,阻力极大。
陈玄墨早有准备。在屏障破碎的瞬间,他已经将两张画好的“破煞符”甩了出去。符纸化作两道金光,射入汹涌的黑气之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发出“嗤嗤”的爆响,炸开两小片清净区域,暂时延缓了黑气的扩散速度。
但这远远不够!那具漆黑邪尸正在借助棺内积聚千年的阴气和邪术符咒的力量,疯狂地提升自己的煞气!它那两团绿色鬼火猛地转向陈玄墨的方向,一股冰冷的恶意死死锁定了他!
“胖子,别乱砍!护住郑队长他们侧面!”陈玄墨低喝一声,脚下踏出七星步,手中青铜罗盘滴溜溜旋转起来,清蒙蒙的光辉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勉强撑开一个直径约两米的小小安全区,将他和靠近他的胖子、以及离得不远的郑怀古笼罩在内。罗盘的光芒与邪煞黑气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相互消磨。
“这东西和阮黑同出一源,煞气核心在那节骨指上!”陈玄墨快速对郑怀古说道,“必须先废了它的骨指,不然它会越来越强!”
郑怀古闻言,目光一凝,看向那邪尸的左手,果然看到了那节乌黑的骨指。他经验老到,立刻明白了关键:“我来牵制,你找机会动手!”
说完,他桃木剑一振,剑身上的黄光更盛,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剑招古朴大气,每一剑都直指邪尸周身要害,逼得它不得不分神应对。桃木剑至阳,对阴煞之物天生克制,虽然郑怀古并非修炼之人,剑法中也蕴含着一丝正气,竟暂时与那邪尸斗了个旗鼓相当,黑气被剑光逼得不断后退。
那邪尸似乎被激怒了,发出无声的咆哮,挥舞着干枯漆黑的爪子,带起道道黑风,抓向桃木剑。爪风过处,连空气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
“我的个老天爷,这玩意儿比菜市场老王家的疯狗还凶!”胖子躲在陈玄墨的罗盘清光里,看得心惊肉跳,想帮忙又不知道从何下手,急得直跺脚。他瞅准一个机会,见一缕黑气从侧面袭向郑怀古,想也没想,把手里的工兵铲当飞镖扔了出去!
“走你!”
工兵铲旋转着砸向那缕黑气,可惜准头差了点,擦着黑气边缘飞过,“哐当”一声砸在后面的石椁壁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胖子见状,讪讪地缩了缩脖子。
陈玄墨却没管这些,他全部心神都沉浸在罗盘的感应中。他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邪尸被郑怀古牵制、露出破绽的瞬间。他的右手悄悄缩回袖子里,指尖已经夹住了一枚特意打磨过的、边缘锋利的铜钱——这是祖父笔记里提到的一种简易破邪法器,对付这种阴邪之物有奇效,尤其适合攻击一点。
棺内的争斗越来越激烈,邪尸身上的绿毛不断脱落,化作点点绿火融入黑气,让黑气变得更加粘稠和具有腐蚀性。郑怀古的桃木剑上的黄光也开始渐渐黯淡,毕竟他只是凭借法器和自身正气硬抗,时间一长,难免力不从心。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脚步也开始有些虚浮。
“郑队长,后退半步!”陈玄墨看准时机,突然低喝一声。
郑怀古闻声,几乎是本能地向后撤了半步。就在他后撤的刹那,那邪尸一爪抓空,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前倾,一直护在身侧的左手,那节乌黑的骨指,恰好暴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陈玄墨眼中精光一闪,一直蓄势待发的右手猛地甩出!
“嗖!”
那枚边缘锋利的铜钱,裹挟着他凝聚的一丝微弱罡气,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无比地射向那节乌黑的骨指!
这一下又快又狠,角度刁钻,正是邪尸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瞬间!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的声音响起。
铜钱精准地命中了目标!直接嵌入了那节乌黑骨指的指关节处!
“嗷——!!!”
一声凄厉无比、完全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从邪尸那张大的口中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精神冲击,而是实实在在的、刺破耳膜的鬼嚎!
它左手那节骨指,被铜钱击中的地方,猛地冒起一股浓烈的黑烟,原本乌黑的颜色迅速变得灰败,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纹!一股精纯的邪气本源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从裂纹中疯狂逸散!
骨指受创,对这邪尸而言显然是重创!它周身翻涌的黑气瞬间变得紊乱,绿色的鬼火也明灭不定,气息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一大截!
“好机会!”郑怀古见状,精神大振,强提一口气,桃木剑挽了个剑花,黄光大盛,直刺邪尸的胸口!
陈玄墨也再次催动罗盘,清光暴涨,向前压迫而去!
眼看这邪尸就要在两人的合击下被压制。
然而,就在这胜负将分的关头——
一直静静躺在主位、手握青铜短剑、仿佛只是沉睡的王尸,那双千年未曾睁开的、深陷的眼窝里……
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了!
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团混沌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
但就在那黑暗深处,一点极细微、却让人灵魂战栗的金红色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死灰复燃的余烬,又像是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缓缓苏醒。
一股远比那绿毛邪尸更加古老、更加磅礴、混合着无尽威严与滔天怨怒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瞬间席卷了整个墓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正准备给予邪尸最后一击的郑怀古,动作僵在半空。
全力催动罗盘的陈玄墨,感觉自己的罡气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连那刚刚遭受重创、惨叫不止的漆黑邪尸,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掐住了脖子,嚎叫声戛然而止,绿色鬼火疯狂跳动,透露出难以置信的惊惧。
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被什么无法言说的至高存在盯上了。
胖子张大了嘴巴,手里的半块砖头(不知什么时候捡的)“啪嗒”掉在地上,砸了自己的脚面都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棺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坑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具已然睁开双眼的南越王尸,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眶中的黑暗与那点金红光芒,冷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手中的青铜短剑,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抵人心的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