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墨眉头紧锁,罗盘碎片的光芒正死死地指向指挥舱角落一个半开的、锈死的铁柜!
他警惕地绕过地上的骸骨和杂物,走到铁柜前。铁柜的门歪斜着,被厚厚的锈迹卡住了一半。陈玄墨用匕首的刀尖用力撬了几下。
“嘎吱——!”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舱室里回荡,令人牙酸。铁柜门被强行撬开。
柜子里没有文件,没有武器,只有一个用厚厚的、几乎完全石化的防水油布严密包裹着的长条形物体。油布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白色盐霜和黑色霉斑,散发着浓烈的海腥和腐朽气味。
陈玄墨小心翼翼地将那包裹取了出来。入手沉重冰冷,仿佛一块寒冰。剥开层层叠叠、已经发脆发硬的油布,露出了里面一个黑色的、表面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圆筒——一个军用胶卷筒!
“胶卷?”胖子凑过来,小眼睛里满是疑惑,“这鬼子潜艇里…藏个胶卷筒干啥?”
陈玄墨没说话,他拧开胶卷筒的盖子,里面是紧紧卷绕着的、保存相对完好的黑白胶卷。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气流不知从潜艇哪个缝隙钻了进来,卷着潮湿的水汽,毫无征兆地打在了陈玄墨握着胶卷的手上!
几滴冰冷的水珠,正好落在了卷绕着的胶卷表面!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原本应该是需要显影液才能成像的胶卷底片,在接触到水珠的瞬间,表面的感光乳剂层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色、显影!
就像是无形的显影液在飞快地冲刷!
“墨哥!快看!”胖子惊叫一声,指着胶卷,“它…它自己在显影?!”
陈玄墨和老鱼头也震惊地看着这超乎常理的一幕。只见在雨水的作用下,胶卷上原本模糊的灰黑色阴影迅速变得清晰,勾勒出具体的影像轮廓。
陈玄墨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胶卷对着罗盘碎片散发的乳白色光芒,缓缓展开。
最先显影出来的,是一张病床。白色的床单,冰冷的铁架。一个穿着旧式条纹病号服的女人,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她的面容模糊,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似乎充满了绝望和不舍。她的肚子高高隆起,显然即将临盆。
第二幅影像:场景似乎是在一个简陋的产房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或者更像穿着军装的军医?)戴着口罩,眼神冷漠。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刚刚出生、浑身还沾着血污的婴儿。婴儿闭着眼睛,小脸皱成一团,正在发出第一声啼哭。画面的一角,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和服的背影,正抱着手臂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第三幅影像:婴儿被放在一个冰冷的金属台子上。旁边放着一些奇特的仪器,闪烁着微弱的指示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正拿着一支细长的针管,针尖闪烁着寒光,似乎正要刺向婴儿的后颈靠近肩胛骨的位置!而那个位置,在黑白影像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极其微小的、形状奇异的暗红色印记!
当陈玄墨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第三幅影像上那个婴儿的面容时,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连呼吸都停滞了!
尽管影像模糊,尽管婴儿的面容稚嫩,但那五官的轮廓,眉宇间的神态…与他记忆深处,母亲珍藏的、自己唯一的一张婴儿照片,几乎一模一样!
“这…这是…”胖子也看到了,他惊骇地指着胶卷上那个即将被注射的婴儿,又猛地扭头看向陈玄墨,小眼睛瞪得几乎要凸出来,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变调,“墨…墨哥?!这…这他娘的是你?!你…你刚出生的时候?!”
老鱼头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卷在湿气作用下自行显影的诡异胶卷,枯瘦的身体微微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相的碎片冰冷而残酷,带着四十年前的血腥和阴谋,如同这冰冷的江水,狠狠拍打在三人脸上!
陈玄墨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愤怒,如同这潜艇内的寒气,瞬间淹没了全身。他的出生,他的七杀命格,他胸口的胎记,他手腕的七星印记…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卷来自地狱的胶卷,指向了那个阴森的地下实验室,指向了那场名为“七杀血”的、惨无人道的实验!
他攥着胶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冰冷的湿气缠绕着他,却浇不灭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这厚重的钢铁舱壁,刺向那隐藏在所有阴谋背后的黑暗源头!
就在这时,怀里的青铜罗盘碎片猛地一震!灼热感瞬间飙升!光芒不再指向铁柜,而是死死锁定指挥舱另一侧,一扇紧闭的、布满锈迹的圆形水密门!
几乎同时,陈玄墨腰间的玉佩——那块小翠残魂栖身的古玉——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强烈的、悲伤欲绝的情绪波动,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猛地冲击着他的意识!
“唔!”陈玄墨闷哼一声,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腰间的玉佩。玉佩隔着衣服散发出惊人的热度,仿佛要灼穿皮肉!
“墨哥?怎么了?”胖子吓了一跳。
陈玄墨没有回答,他强忍着玉佩传来的灼痛和意识海中被强行灌入的悲鸣,眼神锐利地看向那扇被罗盘锁定的水密门。直觉告诉他,那扇门后,有更关键的东西!
他握着匕首,一步步走向那扇门。门上有一个巨大的、锈死的圆形转轮。陈玄墨将陨铁匕首插回腰间,双手抓住冰冷的转轮,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拧!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锈屑簌簌落下。转轮艰难地转动了半圈。陈玄墨再次发力!
“咔哒!”
一声沉闷的机括解锁声响起。沉重的圆形水密门向内缓缓弹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浓烈、更加纯粹的腐朽书卷气息,混合着海水的咸腥和铁锈味,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陈玄墨用匕首刀尖小心地撬开门缝,罗盘碎片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射了进去。
里面是一个更小的舱室,似乎是艇长室或者什么储藏间。地上同样散落着杂物和扭曲的金属。而在舱室中央,一张被海水浸泡得发黑腐朽的木桌上,赫然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长方形的、同样被厚厚油布包裹着的物体。油布已经部分腐烂,露出了里面深褐色、仿佛某种皮革的材质。看起来像是一本…大书?
陈玄墨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剥开那些腐烂粘连的油布碎片。
深褐色的皮革封面显露出来,触手冰凉滑腻,带着岁月的厚重感。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中央镶嵌着一个巴掌大小、由青铜铸造的、极其复杂的立体罗盘浮雕!那罗盘的样式,与陈玄墨胎记的轮廓、与他手中的碎片纹路,完美契合!
是《撼龙经》!
陈玄墨屏住呼吸,手指有些颤抖地抚过那冰冷的青铜罗盘浮雕。他轻轻翻开厚重的、仿佛浸透了海水的皮革封面。
里面是发黄发脆、边缘卷曲的书页。纸张的材质非常奇特,坚韧异常,似乎并非普通纸张。然而,书页上空空如也!没有文字,没有图画,只有一片空白!
“空的?”胖子凑过来,一脸失望,“折腾半天,就一本无字天书?”
陈玄墨眉头紧锁,他拿起书卷,入手沉重。就在这时,一滴从上方舱壁缝隙滴落的冰冷水珠,“啪嗒”一声,正好落在了摊开的空白书页上!
嗤——!
如同水滴落在滚烫的铁板上!那滴冰冷的水珠接触到书页的瞬间,书页的材质竟如同活物般迅速吸收水珠!紧接着,被水滴浸润的那片区域,墨黑色的字迹如同拥有了生命,从纸张的纤维深处迅速浮现、蔓延、清晰起来!
不是墨水书写!更像是纸张本身在遇水后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显现在他们眼前的,是几个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的繁体大字:
**逆天改命**
**需**
**断情**
七个大字,每一个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撞入陈玄墨的眼帘!
“逆天改命需断情?”胖子喃喃念出声,小眼睛里充满了茫然,“这…这啥意思?要改命…就得当和尚?”
就在“断情”二字彻底显形,清晰地烙印在书页上的瞬间——
陈玄墨腰间那块滚烫的玉佩,毫无征兆地猛地炸开!
不是物理的碎裂,而是内部蕴含的能量和精神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悲伤与绝望的尖啸,猛地从炸裂的玉佩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尖锐无比,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瞬间穿透了厚重的钢铁舱壁,在狭窄的潜艇空间里疯狂回荡、冲撞!
陈玄墨首当其冲!他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猛地从腰间玉佩的位置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再狠狠搅动!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倒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舱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噗!”一口鲜血再也压制不住,从他口中喷出,溅在冰冷的钢铁地板上,如同点点刺目的红梅。
“墨哥!”胖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想冲过去扶他。
然而,那声源自灵魂的尖啸并未停止!它如同实质的音波利刃,以玉佩炸裂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
嗡——!!!
距离最近的胖子,只觉得脑袋像是被一口巨大的铜钟狠狠撞了一下!耳膜瞬间失去了所有声音,只剩下尖锐的蜂鸣!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他“哇”地一声,直接弯腰吐了出来,胃里翻江倒海。
就连靠在舱壁角落、昏迷不醒的老鱼头,枯瘦的身体也在那尖啸的冲击下猛地抽搐了一下,嘴角再次涌出新鲜的血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拉风箱般的痛苦呻吟。
整个潜艇残骸内部,仿佛被这声凄厉的尖啸彻底唤醒!舱壁上的锈屑簌簌落下,地上散落的金属碎片嗡嗡震颤,空气中弥漫的那股腐朽死亡气息仿佛被注入了疯狂的活力,变得粘稠而充满恶意!
小翠的残魂!那被“断情”二字深深刺激的、绝望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