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天，深圳迎来了入夏后的第一场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科技园的玻璃幕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英科导航的办公室里，“车机互联”项目组正式成立。赵启明和张志伟罕见地坐在了一起，面前摊开着一堆技术文档。
“最难的是协议打通，”赵启明指着图纸，“车载系统用的是总线协议，手机是蓝牙或Wi-Fi。中间的转换，既要稳定，又要快速。”
“我们可以做个中转盒子，”张志伟提出方案，“插在车载OBD接口上，负责协议转换和数据缓存。”
“成本呢？车厂能接受吗？”
“如果量大了，成本可以压到100以内。而且这个盒子可以复用，以后做其他功能也方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林强在旁边听着，心里很欣慰。当技术人员找到共同的目标时，隔阂自然就消失了。
但资金的压力，像悬在头顶的剑，随时可能落下。
六月中旬，财务总监拿着一份报表找到林强：“林总，账上的钱，只够发下个月工资了。您说的200万借款，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在办了，”林强说，“这周内一定到。”
实际上，抵押办理比预想的慢。银行因为金融危机，审批格外严格。林强每天都要跑银行，补充各种材料。
更麻烦的是，彭建军又找上门了。
这次他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之前介绍工作的那两个亲戚。三个人站在公司前台，声音大得整个办公区都能听见。
“妹夫，你给我们介绍的什么工作！”彭建军嚷嚷着，“电子厂一天干12个小时，快递分拣腰都要累断了！我们是来投奔你的，不是来当苦力的！”
林强从办公室出来，脸色平静：“那你们想做什么？”
“起码得是坐办公室的，风吹不着雨淋不着，”黄头发的表弟说，“一个月怎么也得五千吧？”
“深圳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林强尽量耐心，“没有技能，没有经验，只能从基础工作做起。我当初来深圳，第一份工作是助理，一个月才九百。”
“那是你不行，”彭建军嗤笑，“现在你不是当老板了吗？安排几个亲戚怎么了？”
前台小妹听得直皱眉，几个路过的员工也侧目而视。林强感到一阵难堪，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彭如燕——她知道这事，该多伤心。
“建军哥，公司有公司的制度，”林强声音冷了下来，“我现在带你们去人力资源市场，那里有很多工作机会。但能不能留下，看你们自己。”
“林强，你这样太不够意思了！”彭建军提高音量，“如燕可是我堂妹！你就这么对亲戚？”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建军哥，你闹够了没有？”
彭如燕抱着孩子，站在电梯口。她应该是刚来公司给林强送东西，没想到撞见这一幕。
“如燕，你来得正好，”彭建军像找到了救星，“你看看你老公，有钱了就翻脸不认人！”
“他有没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彭如燕走到林强身边，声音不大，但很坚定，“他创业的时候，你在哪里？他抵押房子救公司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现在看他好了，就来摘桃子？”
彭建军被噎得说不出话。
“林强帮你们介绍工作，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彭如燕继续说，“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妹妹，就自己好好找工作，别再来打扰他。如果不认，那就算了。”
这番话，说得彭建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那两个亲戚也讪讪的，不敢再说话。
最后，彭建军悻悻地走了，丢下一句：“行，你们厉害，以后别回老家！”
人走后，彭如燕的眼泪才掉下来。林强赶紧扶住她：“如燕……”
“对不起，”彭如燕擦擦眼泪，“又让你为难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林强心疼地说，“让你面对这些。”
“没事，”彭如燕挤出一个笑容，“我们是夫妻，要一起面对所有事。”
这件事后，彭母对林强的态度反而好了些。也许是因为看到女儿这么维护丈夫，也许是因为明白了创业的不易。
六月下旬，“车机互联”的原型机终于做出来了。虽然还很粗糙，但基本功能都实现了：手机规划路线，上车自动同步；停车场找车；远程查看车辆状态……
林强亲自开车测试。当他用手机找到藏在停车场角落的车时，兴奋得像个孩子。
“这个功能好！”他说，“尤其是对女司机，或者大型停车场。”
“我们还做了安全功能，”张志伟演示，“如果车辆异常震动，或者长时间停在异常位置，手机会收到报警。”
赵启明补充：“成本核算出来了，如果量产，整套系统（车载主机+中转盒子）的成本可以控制在1500以内，比现在市面上的高端车机便宜30%。”
“太好了！”林强说，“马上准备演示材料，我们去车厂！”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去武汉的前一天，一个坏消息传来：那家车厂负责技术的副总，换人了。
“新来的副总姓马，是空降的，之前在国外车企工作，”赵启明打听来的消息，“他对国内供应商有偏见，喜欢用博世、哈曼这些国际品牌。”
林强的心沉了下去。创业路上，最怕的不是技术难关，而是这种非技术因素——人事变动，可能让之前的所有努力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