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振国趴在雪地里,脸贴着冰冷的冻土,视线越过赤狼沾雪的靴尖,落在铁砧僵冷的尸体上。铁砧胸口插着军刺,鲜血在雪地上晕开暗红的圈,那副解脱的模样,和当年化身丧尸后等来自己的岚岚那张带着尸斑脸上一模一样的表情。
他想起岚岚倒在自己刀下时,最后看他的眼神——没有恨,只有“终于可以放心”的释然。那时他不懂,此刻看着铁砧,突然明白:那是知道有人能接过托付,才有的解脱。任振国的喉咙动了动,第一次没发出咆哮,只剩沉重的喘息,像破旧风箱在风雪里抽拉。
风卷着雪粒砸在他脸上,断腿处的剧痛钻心,可他却觉得浑身发暖。左手抠进冻土,指节泛白,指甲缝里塞满冰碴,一点点撑着身体起身。断腿在雪上拖出两道暗红血痕,积雪被血浸成糊状,他的脊背却挺得笔直,像风雪里骤然立起的枯树,透着不容摧折的厚重。
石洞里的周肆扒着缝隙看,心脏猛地揪紧,几乎要跳出喉咙。任振国的背影挡住了石洞方向,残破的防寒服沾满血污,肩头的破洞露出渗血的皮肉,却像一堵矮墙,稳稳拦在敌人与他们之间。他攥着匕首的手发抖,指节泛白,明知出去就是死,却还是恨自己连冲出去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躲在暗处当逃兵。
赤狼嗤笑着上前两步,弯刀指着任振国的后背,刀身映出雪光,晃得人眼晕:“装什么硬气?现在跪下求饶,喊我三声爷爷,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水无恙赶紧凑过来,手里的银色水囊晃出细碎声响,谄媚地弯着腰:“赤狼大人说得对!这种没脑子的废物,不值得您多费心思,我来帮您解决他?”
水无恙揣着讨好的心思,想递水囊给赤狼,却被赤狼嫌恶地推开。他帽檐压得更低,心里却更慌。蝎尾死了,要是再得不到赤狼的信任,他在这乱世里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这种卑微的模样,落在任振国眼里,只让他觉得更讽刺。
任振国没回头,喉结滚了滚,突然朝着石洞方向嘶吼,声音裂得像被冻住的冰,却字字清晰,穿透风雪:“周肆!你在里面听着!别出来!背包里有我给霄霄刻的玛尼石!六字真言的那块!你替我带着!去找她!”
周肆慌忙摸向背包,指尖触到玛尼石的温凉。石头不大,掌心刚好握住,上面“嗡嘛呢叭咪吽”的刻痕深浅不一,是任振国前几天在初见玛尼堆的篝火旁,用军刺一点点刻的。
那时任振国还笑着说:“救出霄霄后,我们带她过来,让她知道爸爸一直在找她救她。”此刻石头还带着背包里的余温,可刻石头的人,却快要撑不住了。周肆盯着石头,眼泪砸下来,落在手背上,瞬间冻成小冰晶。
赤狼被晾在原地,不耐烦地抬腿踹向任振国的膝盖,靴底带着雪渣:“死到临头还念你那女儿?我看你是找死!等我杀了你,就去把你女儿找出来,让她也尝尝被生吃的滋味!”
他脚掌刚碰到任振国的裤腿,突然顿住。任振国的后背竟泛起淡蓝微光,像裹着一层薄纱,越来越亮,连周围的雪粒都开始轻轻颤动。
任振国缓缓侧过脸,脸上沾着血污和雪粒,嘴角却勾着决绝的浅笑,目光越过赤狼,牢牢锁着石洞方向,像是要把周肆的模样刻进眼里:“我护不了霄霄一辈子,她小时候怕打雷,你找到她,多给她唱首歌……往后,就靠你了。”这话像说给周肆听,又像说给自己远在不知处的女儿,声音轻得像风,却重得压在周肆心口。
水无恙突然觉出不对,攥着水囊往后缩,声音发颤:“赤狼大人!他……他不对劲!这是异能要爆的征兆!我们快躲开!”话音未落,任振国胸口的微光骤然暴涨,像突然炸开的烟花,却没四散开来,反而先朝着赤狼与水无恙的方向涌去,像道半透明的蓝色光墙,将两人死死圈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