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灯火初上,将凌夜的公寓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孤岛。他坐在沙发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杯中清水纹丝不动,映不出他眼底翻涌的暗流。二字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他仅存的理智。
他不是幸存者,他是被选中的容器。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废弃江边的冷风更刺骨。
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是林薇。
“凌夜哥,你还好吗?”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你这两天……好像不太对劲。”
凌夜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该如何解释?说他正在经历一场关于自身存在本质的崩塌?
“我……没事。”最终,他只能吐出干涩的谎言,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陌生。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显然林薇并不相信。“我给你送点吃的过来吧?你肯定又没好好吃饭。”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轻快了些,试图驱散这凝重的气氛,“对了,我昨天回家,翻出些老照片,有我们小时候在孤儿院附近的……你想看看吗?也许……能让你心情好点。”
老照片。
孤儿院。
这两个词像电流般击中凌夜。他几乎要脱口拒绝,那片被刻意掩埋的过去正是他痛苦的源泉。但内心深处,一股无法抑制的、近乎自虐的冲动攫住了他。他想看,他想从那些泛黄的影像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能证明“凌夜”曾经纯粹存在过的证据,或者……找到更多被忽略的“痕迹”。
“……好。”他听见自己说。
半小时后,林薇提着保温盒和一个略显陈旧的硬纸板相册站在门口。她看着开门的凌夜,他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浓重,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部分魂魄,只剩下一个紧绷的、易碎的壳。
“先吃饭。”林薇没有多问,熟练地将饭菜摆上餐桌,热气腾腾的家常菜散发着温暖的香气,与这间冰冷公寓格格不入。
凌夜机械地坐下,食不知味地扒了几口。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被茶几上那本摊开的相册吸引。相册的塑料膜有些发黄,边角微微卷起,充满了时光的气息。
林薇注意到他的目光,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轻轻翻开相册。“看,这是……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吧?那次社区组织我们去郊游,就在孤儿院后面的小山坡上。”
照片上,一群穿着朴素的孩子对着镜头露出腼腆或开心的笑容。背景是葱郁的树林和草地。凌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自己,瘦小,沉默,眼神带着那个时期特有的、与年龄不符的平静和疏离。林薇扎着两个羊角辫,笑靥如花地站在他旁边,小手似乎想悄悄拉他的衣角。
他的目光掠过一张张稚嫩的脸庞,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异常”的端倪,却只看到普通孩童的懵懂。直到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照片的边缘,背景深处,那片树林的边缘。
那里,隐约露出一截低矮的、刷着白灰的围墙,围墙上有一个模糊的、但依稀可辨的标记——
一个简单的、由两个同心圆和中间一道闪电状符号组成的logo。
凌夜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个logo……他见过!就在苏清月提供的秘密档案的零星附件中,在一些未被完全涂抹干净的早期文件页眉或设备照片上,与“盘古生物科技集团”的早期研究所有关!
盘古集团……那个在“墨徒”档案的关联推测中被隐晦提及,业务范围涵盖生物制药、尖端医疗,背景深不可测的庞然大物!它的早期研究所,怎么会出现在孤儿院后山的背景里?那次所谓的“社区郊游”……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