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行珪,出身幽州望族高氏,其父正是当年名震河北的“白马银枪”高思继!当年李克用攻占幽州,扶持刘仁恭上位,刘仁恭忌惮高思继在军中的崇高威望,恐其不服,竟设计挑拨,借李克用之刀杀了高思继。事后,他又假仁假义地收养了高思继的幼子高行周,并让长子高行珪继承了其父的部分旧部,以示安抚。
这笔血海深仇,高家兄弟从未敢忘。多年来,他们在刘仁恭的淫威下隐忍不发,等待时机。如今,刘仁恭众叛亲离,引契丹入关更是触犯了所有有良知将士的底线,高行珪知道,复仇和反正的时机,到了!
他麾下的“高家军”多是其父旧部,对刘仁恭本就心怀怨恨,此刻见高行珪登高一呼,立刻群起响应:“诛杀国贼!驱逐契丹!”
高行珪一马当先,不再攻击前方的吴军,而是调转矛头,率领麾下精锐,如同决堤的洪流,直扑刘仁恭所在的中军大纛!
这一下,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银胡?都的都指挥使元行钦,原本还在观望,见副手高行珪突然阵前倒戈,而且直冲中军,他瞬间吓得魂飞魄散。高行珪反的是刘仁恭,他这个“忠”于刘仁恭的正职指挥使,很可能第一个被清算!
“快!拦住他们!不……保护大帅!”元行钦惊慌失措地喊道,但他的命令已经无人听从。乱军之中,他看到高行珪部势如破竹,又见前方战局不利,吴军攻势如潮,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刘仁恭完了!再不表明立场,自己就要给这艘破船陪葬了!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元行钦把心一横,也声嘶力竭地喊道:“刘仁恭无道,我等愿随高将军反正!”说着,竟也带着亲信部队,加入了冲击中军的行列。
兵败如山倒!
前方正在与龙骧军、定难军血战的前军将领单可继等人,突然发现侧翼大乱,回头一看,中军方向杀声震天,高行珪和元行钦的旗帜竟然在攻击主帅大纛!
“他娘的!后面反了!”
“还打个屁!刘仁恭完了!”
绝望和愤怒瞬间淹没了这些前线将士。他们本就不愿为刘仁恭卖命,此刻见大势已去,哪里还有战意?
“不打了!抓了刘仁恭,向吴王请功!”单可继等人当即下令,前军阵线瞬间瓦解,数万卢龙军士兵调转刀枪,如同溃堤的潮水,跟随着高行珪等人的方向,朝着刘仁恭的中军汹涌扑去!
还在中军大纛下,指望前线能创造“奇迹”的刘仁恭,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彻底打懵了。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军队在顷刻间土崩瓦解,无数原本属于他的士兵,此刻却红着眼睛,高喊着“诛杀国贼”,向他冲来。
他身边的亲兵护卫,此刻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与犹豫,甚至有人开始悄悄后退。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刘仁惊恐万状,声音颤抖。
没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四面八方涌来的、曾经是他部下的叛军震天的喊杀声。
完了!彻底完了!
刘仁恭脑中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他一把推开身边呆若木鸡的亲兵队长,抢过一匹战马,翻身而上,狠狠一抽马鞭,头也不回地朝着战场北方——耶律阿保机大营的方向,亡命狂奔!
什么卢龙基业,什么节度使尊严,什么认贼作父的屈辱,在死亡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到他的“小老子”阿保机那里去,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一方节度使,在全军崩溃之际,抛弃了一切,如同丧家之犬,直扑契丹营寨寻求庇护,在战场上真实上演了一出“爸爸去哪儿了?”。
主帅临阵脱逃,成为了压垮卢龙军的最后一根稻草。剩余的抵抗瞬间消失,战场上响彻云霄的是“投降!我们投降!”的呼喊声。
这场看似规模浩大的决战,从刘仁恭发动进攻到全军崩溃,整个过程竟不到两个时辰!
钱镠在高处俯瞰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心中亦是感慨。他下令停止进攻,受降纳叛。最终,战场清点,共收降卢龙军超过五万人,缴获军械、旗帜、粮秣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