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弹如同冰雹,弩箭如同飞蝗,带着毁灭一切的尖啸,铺天盖地般砸向淮南军那可怜的营垒!木质的栅栏在巨石的撞击下如同纸片般碎裂、倒塌;稀疏的拒马被轻易摧毁;营垒内的士兵,在这恐怖的远程火力覆盖下,成片成片地倒下,血肉横飞,惨不忍睹。营中瞬间火光四起,浓烟弥漫,如同人间炼狱。
不到一个时辰!
淮南军本就低落的士气,在这无法抵抗的毁灭性打击下,彻底崩溃了!
“逃啊!”
“投降!我们投降了!”
幸存的士兵发出了绝望的哭喊,他们再也顾不得军令,疯狂地推倒、翻越那早已残破不堪的栅栏,如同无头的苍蝇般,丢下兵器,朝着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的钱镠大军跑去,跪地乞降。钱镠军前排的刀盾手迅速上前,将这些投降的士兵捆绑起来,一队队押往后方常州城下看管。投降的浪潮如同雪崩,迅速席卷了整个外围营区。
最终,抵抗的意志,如同退潮般收缩,最后凝聚在了营垒最核心的区域——那里,是田頵、陶雅、刘存的三杆将旗,以及围绕在他们身边,依旧保持着战斗队形的一千亲卫和最为精锐、悍不畏死的三千“黑云都”士兵。
这些“黑云都”士卒,乃是田頵麾下真正的核心战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对主将有着近乎狂热的忠诚。他们沉默地站立着,紧握着手中的刀枪,眼神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死战到底的决绝。即便主帅下令投降,他们也未必会听从。
田頵看着身边这最后四千余名忠勇的部下,又望了望远处那如同潮水般投降的溃兵,脸上露出一抹惨然和释然交织的复杂笑容。他整理了一下甲胄,拔出佩剑,指向西方那面“钱”字大纛。
“杨公!田頵无能,累及三军!今日,唯有一死,以报知遇之恩!”他低声告慰了一句,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受伤的猛虎般发出最后的咆哮:
“黑云都!亲卫营!随我——杀!”
“杀——!”
田頵、陶雅、刘存三人,一马当先,率领着这最后的四千死士,如同扑火的飞蛾,向着屠环智和李振所在的中军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他们没有战术,没有退路,只有一往无前的悲壮!
屠环智看着这垂死一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但随即被冰冷的决断所取代。他再次举起了手。
这一次,回应他的,不是战鼓,而是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机括震动之声!
“嘎吱——嗡!”
三面合围的钱镠军阵前,瞬间推出了数以千计的各种弩机!从需要数人操作的床弩,到士兵手持的蹶张弩、神臂弩,密密麻麻,如同死亡的森林!
“放!”屠环智的手狠狠挥下。
“嗡——!”
第一波弩箭,如同黑色的风暴,平射而出!如此近的距离,弩箭的穿透力达到了极致!冲在最前面的田頵、陶雅、刘存,以及他们身后的亲卫骑兵,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扫过,连人带马,瞬间被射成了刺猬!田頵甚至没能多冲几步,身上便同时被十余支弩箭贯穿,他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前透出的箭簇,随即栽落马下,气绝身亡!陶雅、刘存亦同时殒命!
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
密集的弩箭几乎没有间断地倾泻在那四千决死冲锋的淮南精锐头上!他们甚至没能靠近钱镠军阵前五十步,就在这绝对的火力优势下,成排成排地倒下!鲜血染红了大地,尸体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三波弩箭过后,战场出现了短暂的死寂。
冲锋的浪潮消失了。还能站立的淮南兵,只剩下最后方不足两千人,他们看着前方主将和同伴那惨不忍睹的尸山,看着周围如同铜墙铁壁般的敌军,最后的勇气也终于耗尽。
屠环智适时地再次举手。
下一刻,六万钱镠大军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降!”
“降!”
“降!”
这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劝降声,彻底击垮了剩余黑云都士兵的心理防线。他们面面相觑,最终,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随即,如同连锁反应,幸存的士兵们纷纷丢弃了武器,缓缓跪倒在地,选择了投降。
至此,杨行密倾力南征的陆师主力近四万人,连同之前覆灭的徐温六千水师,合计近五万精锐,在常州城下,全军覆没。田頵、陶雅、刘存、徐温,淮南集团的核心大将,尽数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