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行密背盟南下的决心已定,但第一刀该砍向何处,成了亟待解决的难题。
最初的战略构想简单而直接:夺回庐、舒二州!这不仅是因为这两州曾是淮南旧地,更因其地理位置关键,犹如楔入淮南与浙西之间的一颗钉子。若能迅速拿下,便可直接威胁钱镠的侧翼,甚至切断其与北方可能的联系。
“主公,庐、舒二州,钱镠委任杜棱镇守。此人乃钱镠心腹,素有干才,不可小觑。”大将刘威率先开口,他在江北与汴军周旋,对周边情势了解颇深。
杨行密微微颔首:“杜棱确是劲敌。不过,我军新胜,士气正旺,以雷霆之势,未必不能速克。”他心中仍存着一丝快速解决战斗的期望,毕竟浙东战事不等人,若拖延日久,等钱镠平定董昌,主力回师,一切都晚了。
为求稳妥,杨行密还是派出了大量精干斥候西去,深入庐州、舒州地界,详细哨探两州城防、兵力部署、粮草储备等情况。
数日后,斥候带回的详细情报,却给中军大帐内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
“禀主公!庐州情况……极为棘手!”斥候队长声音干涩,呈上绘制的草图,“杜棱接手庐州后,并未满足于旧城。他征发大量民夫,历时半年,在旧城之外,增筑了巨大的罗城!新城周长足有三十里!城墙高两丈,基厚达三丈!城壕宽深,引淝水注入,防御体系极其完备。城内粮草器械储备充足,守军有一万五千人,皆是杜棱麾下老兵,据闻还有两千重甲精兵在其中!”
帐内响起一片倒吸凉气之声。周长三十里!高两丈,厚三丈!这已非寻常州城,其规模虽不及长安、洛阳那般帝都气象,但在当今天下藩镇治所中,绝对是首屈一指的雄城巨防!要知道,此时很多重要州府的城墙周长也不过十余里。
陶雅立刻出列,语气沉重:“主公!如此坚城,绝非旦夕可下!杜棱摆明了是要据城死守,拖延时日。我军若强攻,即便投入数万兵力,没有三五月时间,耗尽其粮草兵力,绝难攻克!届时,只怕越州早已城破,董昌授首,钱镠大军回援,我军顿兵坚城之下,进退两难!”
杨行密的脸色阴沉下来。他走到巨大的江淮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标注着“庐州”的那个巨大圆圈上,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冷城墙的厚度。他仿佛能看到,他的淮南健儿在那高墙下血流成河,而宝贵的战机,正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舒州情况如何?”他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舒州城防虽不及庐州夸张,但守将亦是谨慎之辈,城防加固,且与庐州互为犄角。若攻舒州,杜棱必从庐州出兵袭扰我军后路。”
希望破灭。杨行密沉默了。进攻庐、舒的计划,如同撞上了一块巨大的铁板。他需要的是速战速决,是趁虚而入,而不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攻坚战。浙东的钱镠主力,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会给他那么多时间。
“看来,杜棱这块硬骨头,现在不是啃的时候。”杨行密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甘,但更多的是理智的决断,“攻打庐州,耗时费力,得不偿失。即便最终攻下,浙东战事也早已尘埃落定,我等还去增援谁?”他自嘲地冷笑一声。
帐内众将皆默然,知道主公所言乃是实情。
既然北线(庐、舒)走不通,那么目标只剩下一个——渡过长江,直接攻击钱镠在江南的核心腹地!
杨行密的目光重新投向舆图,掠过浩瀚的长江,落在了南岸那片富庶的土地上。润州、常州、苏州……这些州郡,是钱镠起家的根基,钱粮重地,也是其防御体系的核心。
“不能打庐州,那就打过江去!”杨行密斩钉截铁,“润州、常州、苏州,钱镠的主力都在浙东,这些地方必然守备空虚!我军渡江,攻其必救,打他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