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依旧残酷。他们一无所有,没有食物,没有饮水,没有药品,没有代步工具,身后还背着昏迷不醒的莱昂。这片死地周围是无尽的黑森林和危险的山脉,何处是安全之所?
就在两人踌躇之际——
哒…哒…哒…
清脆而富有韵律的马蹄声,伴随着车轮碾过地面的轻响,由远及近,打破了死寂,显得格外突兀。
格温瞬间警惕起来,一把将重剑握在手中,挡在莱昂身前,斗气微微流转。阿尔弗雷德也紧张地握紧了法杖残骸。
只见从黑森林的边缘,一辆看起来颇为陈旧却打理得十分干净整洁的马车,正不紧不慢地驶来。拉车的是一匹毛色油亮、神骏异常的黑色骏马,马眼灵动,步伐稳健。驾车的人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遮住了面容,只能从体态判断似乎是一位女性。
马车在距离他们数十码外缓缓停下。驾车的女子掀开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张成熟美艳、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笑意的脸庞。她看起来约莫三十许间,眼角有着浅浅的鱼尾纹,却更添风韵,一头酒红色的长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碧色的眼眸如同猫眼石般,闪烁着精明而好奇的光芒。
“哟~,这地方可真够干净的哈?拆得这么彻底,连块砖头都没给老娘留下?”女子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略带沙哑的磁性,语气调侃,仿佛眼前这片废墟是什么有趣的景观。她的目光在格温警惕的脸上、阿尔弗雷德紧张的神情以及地上昏迷的莱昂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莱昂眉心那刚刚隐去的星芒残留的微不可察的能量波动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与…深意。
“你们就是阿波卡利斯家的最后那几个倒霉蛋?”她歪了歪头,笑容不变,“看起来比传闻中还惨一点嘛。我是玛莎,‘流浪的玛莎’,一个做点小生意的行商。正好路过,看这里动静挺大,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呃,‘战后剩余物资’可以捡漏?”她说得轻松写意,仿佛真的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格温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剑尖微抬:“路过?这片黑森林罕有人迹!你到底是什么人?!”她可不相信这种时候会有什么“正好路过”的行商。
玛莎耸耸肩,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哎呀呀,小姑娘别这么紧张嘛。做生意嘛,当然是哪里有机会就往哪里钻咯。刚才这边又是光柱又是爆炸的,隔着老远都看得见,说不定有什么宝贝炸飞出来了呢?可惜啊,看来是来晚了,毛都没剩一根。”她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目光却再次瞟向莱昂,语气忽然变得稍微正经了一点:“不过嘛…看你们这惨样,尤其是地上躺着的那位小帅哥,伤得不轻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再待下去,怕是…”
她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阿尔弗雷德老眼微眯,他活了大半辈子,看人极准。这个自称玛莎的女人,看似慵懒随意,眼神深处却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精明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底气。她绝不是一个普通的行商那么简单。但她似乎…暂时没有恶意?
“这位…玛莎女士,”阿尔弗雷德上前一步,微微躬身,礼仪无可挑剔,尽管衣衫褴褛,“如您所见,我等遭逢大难,确实急需援助。不知女士可否施以援手?我阿波卡利斯家族必当铭记恩情,日后…”他顿了顿,想到家族的现状,苦涩道:“…日后若能重振,定当厚报!”
“厚报?”玛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老爷子,您就别给我画大饼啦。你们家这情况,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难说,还厚报呢?”她摆了摆手,跳下马车,动作轻盈得不像个普通人。
她走到近前,无视了格温依旧警惕的剑尖,仔细打量了一下莱昂的状况,尤其是他眉心的位置,眉头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啧,伤得是真重,本源都快烧干了,能吊着命真是奇迹…”她嘀咕了一句,随即又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罢了罢了,谁让我玛莎心软呢,见不得小帅哥受苦。正好我的货卖完了,车厢空着,捎你们一程也不是不行。”
格温急道:“你要带我们去哪?!”
“放心,不是卖你们去挖矿。”玛莎白了她一眼,“往东边走,翻过黑森林,有个还算热闹的边境小镇,‘黑橡木镇’。那里鱼龙混杂,没什么大势力管着,适合你们这种…嗯,‘需要低调’的人养伤躲藏。”她意有所指地说道。
阿尔弗雷德和格温对视一眼,目前看来,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了。这个神秘的女人虽然来历不明,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暂时的去处。
“那就…多谢玛莎女士了!”阿尔弗雷德深深一揖。
“先别谢太早。”玛莎狡黠一笑,“车马费、伙食费、还有我的‘风险承担费’,可是很贵的哦~?看你们这穷样,估计现在也付不起。这样吧,打个欠条,利息嘛…就按黑市最高价来算,怎么样?”
格温:“你!”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阿尔弗雷德拉住了她,沉声道:“可以。只要玛莎女士能保我家少爷平安抵达,一切条件,老奴代少爷应下了。”此刻,没有什么比莱昂的安全更重要。
“痛快!”玛莎满意地拍拍手,“那就上车吧!动作快点,这地方我看着就瘆得慌。”
在玛莎的帮助下,格温和阿尔弗雷德小心翼翼地将莱昂抬上了马车。车厢内部比外面看起来宽敞舒适许多,铺着柔软的毯子,甚至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玛莎亲自驾车,黑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迈开蹄子,马车平稳地启动,向着东方的黑森林驶去,将那片死寂的白地远远抛在身后。
车轮滚滚,碾过焦土,驶向未知的前路。
马车内,莱昂在颠簸中无意识地蹙了蹙眉,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在梦中抓住了什么。他眉心的皮肤下,那点星紫的印记微微发热。
遥远的、未知的星域深处,一片破碎的、被星紫色光芒笼罩的浮陆上,一座由星辰水晶构筑的古老祭坛中央,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在光茧之中,周身缠绕着星轨与锁链的虚影。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安心的弧度。
与此同时,大陆的各个角落,某些特殊的存在,似乎都隐隐感应到了那场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与…其后的沉寂,以及那一闪而逝的、跨越星海的微弱波动。
一座终年飘雪、与世隔绝的巍峨雪山之巅,古老的修道院中,一位正在静默祈祷的、有着冰蓝色长发的修女缓缓睁开了眼睛,湛蓝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疑惑与…莫名的牵引。
南方无尽林海深处,被巨大古树笼罩的精灵村落里,一位正在用月光编织符文的银发精灵少女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侧耳倾听,仿佛听到了远方大地悲伤的呜咽与…一丝微弱的、熟悉的共鸣。
西方沙漠中心,巨大的黄金金字塔陵墓深处,一具躺在华丽棺椁中的、缠绕着绷带的木乃伊少女,那空洞的眼眶中,忽然亮起了两点幽深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冥火。
…
破产的归途,已然启程。星海的种子,悄然播撒。命运的纺线,再次开始编织。
新的篇章,即将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