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黑石镇的土路，在午后的烈日下蒸腾起扭曲的热浪，仿佛一条通往未知命运的焦灼通道。莱昂独自一人行走其上，感觉口袋里那两颗微不足道的小宝石，沉甸甸地压着他的大腿，也压着他的心。
这一次，他没有带格温，也没有带阿尔弗雷德。一方面是领地需要人看守那越来越奇怪的“居民”，另一方面，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这次出行，可能会遇到麻烦。人越少，目标越小。
他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伊莎贝拉的理论和猫女米娅（他暂时这么称呼她）的敏锐感知。稳定输出…脉冲控制…外部反馈…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似乎指向了一条模糊但可能存在的路径。但他需要材料！更好的载体，更能容纳魔力的皮纸；更纯净的魔晶粉，减少能量损耗和变异；或许还需要一些…光系增幅介质？伊莎贝拉提到过一种叫“荧光蕈粉末”的东西，据说能微弱提升光系法术的亮度和持续时间，虽然价格不菲。
两颗小宝石，能换来多少希望？莱昂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黑石镇的集市依旧喧嚣，各种气味和噪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粗糙而生动的边疆画卷。莱昂压低了头上破旧的兜帽，尽量不引人注目地穿梭在人群中。他没有再去那个偏僻的角落摆摊，而是直接朝着集市深处那几个挂着魔法材料招牌的店铺走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鼹鼠洞”魔法杂货铺。这是黑石镇唯一一家专门经营低等魔法材料的店铺，店主老吉格是个以奸猾吝啬着称的老地精，但据说他偶尔也能弄到一些来路不明但价格相对“实惠”的货色。
店铺门面低矮阴暗，果然像个鼹鼠洞。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干燥草药、霉味和某种不知名化学试剂气味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呛得莱昂咳嗽了一声。
店里光线昏暗，货架上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扎成捆的干枯植物，灰尘覆盖了一切。柜台后面，一个戴着厚厚水晶眼镜、头皮秃得发亮的老地精，正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用放大镜仔细检查着一块颜色浑浊的水晶，嘴里还念念有词。
听到门响，老地精吉格头也没抬，只是用尖细的声音拖长了调子喊道：“随便看——价格标着呢——概不还价——损坏照价赔偿——”
莱昂深吸一口气，走到柜台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吉格先生，我想买些材料。”
老吉格这才慢悠悠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一双精明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莱昂，尤其是在他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和磨损的靴子上停留了片刻，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哦，是闪耀金币的穷…咳咳，莱昂男爵啊。”老吉格放下放大镜，搓了搓手指，“这次又想买什么？劣质火绒粉？还是受潮的止血草？看在老主顾的份上，我可以给你打九点九折。”
莱昂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直接开口道：“我需要一些初级魔兽皮，处理好的，魔力传导性要好一些的。还要一些光系魔晶粉，纯度越高越好。另外，有没有荧光蕈粉末？”
老吉格的小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像是闻到了钱味的苍蝇。他扶了扶眼镜，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魔兽皮？魔晶粉？还要荧光蕈？男爵大人，您这是…发财了？还是终于决定把祖传怀表给卖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和试探。
“这你不用管。”莱昂硬邦邦地回答，“有没有货？什么价？”
“货嘛…当然有！”老吉格嘿嘿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我老吉格这里，只有你买不起的，没有你买不到的！”他转身，极其费力地从柜台底下拖出几个小木箱。
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是几张灰扑扑的、带着细密鳞片的皮革。“一级魔兽‘沙蜥’的腹皮，处理得马马虎虎，魔力传导性比史莱姆皮强十倍！一张，只要五枚银币！”
莱昂心里一沉。沙蜥皮确实是最低等的魔兽皮了，但五银币一张…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宝石。
老吉格又打开第二个箱子，里面是几个小布袋。他解开一个，露出里面颜色斑驳、明显掺杂了许多杂质的晶体粉末。“光系魔晶粉，‘提纯’过的！能量充沛！一袋，三银币！”
莱昂看着那还不如波波利送来的碎料纯净的粉末，嘴角抽搐了一下。
最后，老吉格神秘兮兮地从柜台最底下摸出一个小巧的、密封的琉璃瓶。里面装着少许散发着极其微弱柔和绿光的细腻粉末。“荧光蕈粉末！正宗幽暗森林边缘特产！增强光系效果，童叟无欺！就这么一小瓶，十个银币！”
莱昂的心彻底凉了半截。这点东西加起来就要十八个银币！而他口袋里那两颗小宝石，成色差，个头小，能换到十五个银币就顶天了！而且这还远远不够！他至少需要两张皮，两袋粉，才能有足够的材料进行尝试！
“太贵了！”莱昂试图讨价还价，“吉格先生，这价格…”
“嫌贵？”老吉格立刻把脸一板，把东西往回揽，“男爵大人，这已经是成本价了！您去别家问问，看有没有比我老吉格更公道的价格？要不是看您是老主顾，我都不想拿出来！您要是买不起，那就请便吧，别耽误我做生意！”他作势就要把箱子推回去。
莱昂急了。他知道老地精是在故意拿捏他，但他没有别的选择。黑石镇只有这一家魔法材料店。
“等等！”莱昂咬牙，从口袋里掏出那两颗小心翼翼包裹着的小宝石，摊在手心，“我用这个付账。”
老吉格的小眼睛瞬间聚焦在那两颗宝石上，精光一闪而过。他故作随意地拿起放大镜，凑近了仔细查看，甚至还用手指掂了掂分量，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啧…成色一般，杂质不少，个头也小…这颗红宝石颜色太暗，切割更是惨不忍睹…这颗小钻石几乎不透光…”他摇着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加起来…最多值十二个银币。”
“十二个？”莱昂差点跳起来，“这至少值二十个银币！”
“男爵大人，您这是不懂行情啊。”老吉格老神在在地说，“现在世道不好，宝石行情跌得厉害。十二个银币，我还是看在您急需的份上，给的友情价。要不您再去别家问问？”他吃准了莱昂无处可去。
莱昂气得浑身发抖，但他知道老地精说的是实话，他确实没地方可卖。而且他急需材料，时间不等人。
“…十二个就十二个！”莱昂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但我要两张沙蜥皮，两袋魔晶粉！荧光蕈粉末…先不要了。”他放弃了最贵的荧光蕈。
老吉格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两张皮十银币，两袋粉六银币，刚好十六银币。男爵大人，您这宝石只值十二银币，还差四银币呢。”
“你！”莱昂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张奸诈的绿脸上。刚才还说两袋粉六银币，现在又变成一袋三银币，两袋六银币？这分明是坐地起价！
“要不这样吧，”老吉格仿佛很大度地摆摆手，“我看您也确实困难。剩下的四银币，您可以用别的东西抵账嘛。比如…您身上这件外套？虽然旧了点，但料子还行，能值两个银币。或者…您脚上这双靴子？嗯…一个银币顶天了。还差一个银币…您看…”
莱昂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这老地精简直是在把他往死里逼！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地考虑是不是真要脱下靴子抵账时，店铺那扇破旧的门再次被推开了。
叮铃铃——门楣上挂着的陈旧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来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几个补丁的粗布修女袍，袍子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柔和的下巴和略显苍白的嘴唇。她的身量不算高，体态略显单薄，脚步很轻，似乎不想引起任何注意。但即便如此，她那行走间不经意流露出的某种仪态，以及袍子下偶尔显露出的、质地明显不同于普通粗布的里衬边缘，都隐隐透出一丝与她此刻装扮不符的气质。
她的到来，让店里那股污浊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丝。
老吉格的小眼睛立刻从莱昂身上移开，像雷达一样扫向来人，迅速评估着新顾客的价值。但他很快发现对方穿着寒酸，兴趣便减了大半，只是习惯性地拖长调子：“随便看——价格标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