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王明柱如常起身。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周婉娘早已起身,正对镜梳妆,丫鬟小莲手脚麻利地伺候着。
“相公醒了?”周婉娘从镜中看见他坐起,温声道,“今日要去工坊看新学徒?”
“嗯。”王明柱应着,自有丫鬟上前伺候洗漱更衣。他今日穿了一身藏青色的直缀,料子是自家工坊新出的细棉布,挺括却不失柔软。周婉娘打量他一眼,微微点头:“这料子染得不错,颜色正,衬得相公精神。”
用过早膳,王明柱先去了前院书房。福伯早已候在那里,手里拿着几份账册和信函。
“少爷,这是昨日工坊的出货记录,还有几封刚送到的拜帖。”福伯一一呈上,“另外,老奴按少爷吩咐,托了几个常走海路的老相识打听佛郎机的事,已有零星消息传回,说那佛郎机国确在极西,商船坚利,与多方通商,风评……有说重利守约的,也有说狡诈霸道的,不一而足。”
王明柱边看账册边听,点头道:“多方打听,兼听则明。那卡洛斯还在京城?”
“还在,住在番商聚居的‘怀远驿’。这几日除了又来工坊看过一次,便是与里希特等人饮宴,倒未见其他异动。”福伯答道。
“继续留意着。”王明柱合上账册,“我去工坊看看。”
新工坊内,早已是一派繁忙景象。水轮带动着数排改良织机隆隆作响,梭子飞穿,白练般的布匹源源不断地织出。空气里弥漫着棉絮和机油特有的味道。孙管事正在一台织机旁,指导着几个面生的年轻学徒。
见到王明柱,孙管事忙迎上来:“少爷,您来了。这几个便是新招的学徒里最灵光的,这个叫二牛,手特别稳;这个叫水生,眼力好,断线接线快得很……”
王明柱仔细打量这几个半大少年,见他们虽然穿着粗布衣裳,有些拘谨,但眼神清亮,听得认真,便温声问了几句家常,又让他们实际操作了一番。果然如孙管事所说,手脚麻利,学得也快。
“不错。”王明柱赞许道,“好好学,用心做。在王家工坊,有手艺、肯钻研,就不愁没有出路。孙管事,按之前定的,表现好的学徒,月钱可以酌情增加,若将来能独当一面,提拔为师傅,待遇从优。”
“是,少爷!”孙管事和那几个学徒都面露喜色。
正说着,七姨娘芸娘和八姨娘翠儿带着各自的丫鬟,从工坊另一头的“花样间”走了出来。两人手里都拿着些画稿和布样,见到王明柱,连忙行礼。
“相公。”
“相公。”
“在看新花样?”王明柱走过去。
芸娘将手中的画稿稍稍展开些,轻声道:“是,相公。我和翠儿想着,既然那佛郎机商人喜欢‘云锦纹’,或许其他海外客商也会喜欢带些异域风情的花样。这是参照番商带来的织物纹样改的,相公看看是否可行?”画稿上的图案融合了中原的缠枝莲与一些几何线条,别致而不突兀。
翠儿也献宝似的举起一小块试织的样布,上面是另一种大胆的配色:“相公看这个!用番商那种亮蓝和咱们的秋香色配的,文娘子说看着鲜亮,或许海外的人会喜欢!”
王明柱仔细看了看,鼓励道:“想法很好,可以多尝试几种。海外市场喜好或许与中原不同,你们多与文娘子请教,也可以问问里希特先生他们的意见。若试出好的,工坊可以专门开一条线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