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实木门被狠狠甩上,隔绝了外面的目光。
赵贵生再也绷不住那张虚伪的面具,猛地将手里的文件夹砸在地板上。
纸张散落一地,赵贵生对着空荡的办公室,把陈青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从祖宗十八代到日后的下场,污言秽语像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粗鄙得不堪入耳。
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赵贵生要告状。
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部外壳磨得发亮的加密电话。
指尖抖着按下一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那是省自然资源厅副厅长,陆天渊的私人专线。
此人可不一般。
既是陈青云那个鹿鸣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长的直属上司。
更是殷家一手提拔起来的铁杆心腹。
赵贵生能被殷家选中,空降到苗侗自治州当这个州委书记。
全靠吴邦华牵线陆天渊,再由这位副厅长在殷家面前添了几句“赵贵生堪当大任”的美言。
电话刚接通,还没等对方开口,赵贵生连半分客套话都顾不上说,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
一股脑向陆天渊倒起苦水,把自己被逼着下乡调研的憋屈事抖了个底朝天。
“陆副厅长……您可得帮兄弟一把……”
赵贵生声音里带着哭腔,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您是不知道这苗侗自治州有多穷,日子有多难熬。”
“我这次被调来这儿,明着是接嘉措三世倒台后的烂摊子,实则是替殷家盯着苗侗自治州的地盘。”
“现在要是被陈青云那狗杂种架空,殷家辛辛苦苦在这儿打造的后花园,不就彻底成了那小子的囊中之物?”
“这可怎么向殷家交代啊……”
电话那头的陆天渊,正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手中把玩着两个油光发亮的狮子头核桃。
核桃碰撞的咔咔声透过听筒传过来,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可在听到赵贵生的哭诉后,陆天渊指尖的动作猛地一顿。
眼神瞬间沉了下来,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初力主把赵贵生,推到苗侗自治州当州委书记。
本是想借他的权势收拾陈青云,死死看住苗侗自治州。
尤其是,看住鹿鸣自然保护区那块肥肉。
要知道,保护区里藏着多少能让殷家获利的门道。
保住了它,自己这个副厅长的位置才能坐得安稳,将来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万万没料到,陈青云竟如此生猛,短短时日就把赵贵生这颗棋子给架空了。
这绝对不行……
一旦陈青云在苗侗自治州彻底站稳脚跟,扫清所有障碍,必然会大刀阔斧开发鹿鸣自然保护区。
到那时,自己这个靠着殷家才坐稳的副厅长位置,根基就在鹿鸣保护区。
若保护区成了陈青云的天下,他这个管家也就彻底没了价值。
殷家的性子,他比谁都清楚。
在殷家在下的这盘大棋里,没用的棋子从来都是说丢就丢,绝不会有半分犹豫。
到时候别说副厅长的位置保不住,能不能保住身家性命都难说。
“贵生啊,既然他们架着你这个州委书记去下基层,那你就将计就计。”
陆天渊的声音沉了沉,透着老谋深算的冷静。
“在基层的这段日子,得沉住气,表面上要做得漂亮。”
“挽起裤腿蹚泥田、坐在老乡家炕头拉家常,怎么亲民怎么来,先干出点像样的政绩。”
“到时候,我会联系省报的资深记者,还有几个能在网络上掀风浪的自媒体大V,让他们专程去采访你。”
“把你在山沟里啃干粮、踩泥路的辛苦,还有那些实打实的政绩,全给你铺天盖地地报道出去。”
把你塑造成‘深入基层、为民办实事’的模范书记,先把声势造起来,让全州百姓都知道你的好。”
“等风头够了,你正好可以带着基层攒下的政绩回州委,风风光光地重掌大权。”
“到时候,那些原本跟着陈青云的墙头草,见你声势浩大,自然会偷偷向你靠拢。”
“这叫以退为进……”
说到这儿,电话那头的陆天渊突然将手中油光发亮的核桃,捏得咔嚓作响,指缝里渗出细碎的核桃渣。
“除此之外,陈青云想开发鹿鸣自然保护区,绝不会那么顺利。”
“那地方藏着不少稀有的野生动植物,旁边还有个沧海湖,生态敏感得很。”
“真要开发,选址规划、生态评估都是要命的关卡,必须得靠专业的科考团队来做。”
“国内能做这种大规模项目的团队本就不多,且大多有官方背景,不好动手脚。”
“到时候,我给你推荐一支国外的专家团队,表面上名头响亮,实则可以由我们掌控。”
“让这支团队在选址报告里偷偷改几个数据,或是在动植物保护方案里埋几个暗雷。”
“比如故意模糊濒危物种的核心栖息地范围。”
“只要出一点纰漏,比如误报了濒危物种分布,或是规划图上漏了关键生态区……”
“到时候环保部门一追责,舆论再一发酵,陈青云这小子不死也得扒层皮。”
赵贵生激动得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连声叫好。
“高……陆副厅长这招真是太他妈妙了……”
“既让我能在下基层时捞到实打实的政绩,又能给陈青云那狗日的下套,简直是一箭双雕啊。”
可兴奋劲儿刚过,一个疑问就像根刺似的冒了出来。
赵贵生停下脚步,迟疑着开口。
“不过陆副厅长,您是陈青云的直属上司,殷家在省里的势力又那么大……”
“您随便找个由头,把他调去鸟不拉屎的偏远地区,或者逼他主动辞职,不就行了?”
“干嘛费这么大劲绕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