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觉得自己说得再清楚不过:“今日京城来人报信,梁府的主君、夫人、老夫人、小公子都因为附逆永王被下了大狱。我们少夫人明日就赶往京城,特让奴婢过来禀告一声。”红儿又把刚才的话讲了一遍。
梁纾浑身的血液像骤然冻住,心口一空,颓然落回椅子上去,袖子扫过桌边的茶盏,只听“哐当”一声砸在地上,青瓷碎片溅了满地。小溪慌忙过来扶住她,又拿帕子擦拭着被茶汤溅湿的裙边。
梁纾裙边湿了一大片,却浑然不觉,两只手死死抓住椅子两侧的扶手,声音发颤又带着一丝强撑的尖锐:“什么时候的事,他们入狱几时了?”
红儿有些被吓到了,她知道二小姐会激动,但见她这般失态还是头一回。“我家二爷派人回来报信,算着日子怕是有半个月了。”
梁纾眼底漫过红雾,惊惶像潮水般将她裹挟,先前与娘家的隔阂、对大姐姐的那点芥蒂,此刻全被这惊天噩耗冲得烟消云散。
“附逆”是个什么罪名她当然清楚,也曾经担忧过父母的处境,这段时间她心底一直压着隐忧,却无能为力。父亲她左右不了,可母亲她是劝过的,她原就想过将母亲一并接回江宁府。可母亲不会听她的,哥哥也不会。
梁纾太清楚母亲的个性了,高门嫡女出身,又掌家多年,怎么肯折了颜面跟她走,让林姨娘一个妾室登堂入室,耀武扬威。母亲的骄傲,从来不止于对父亲的坚守,更在于那份嫡妻的体面与尊严——哪怕与父亲早已情分淡薄,哪怕看穿那富贵是镜花水月,她也断不肯退后半步。
还有哥哥,那个总捧着书、眉眼清俊的少年,当初拿到国子学荐书时,眼底一片光亮。天下学子求之不得的机遇,他不能放弃。
如今看来,程原辞官时的“自毁前程”是父亲眼里的愚不可及,现在竟然成了最明智的幸事。
梁纾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轻轻拭去眼角尚未掉落的泪水,直起身对小溪吩咐道:“帮我更衣,我要去将军府见大姐姐。”
母亲自幼教她,嫡女当有嫡女的气度,遇事慌则乱,乱则错。纵然心似油煎也要打起精神。个中详情她全然不知,若想营救母亲,还得去求大姐姐和大姐夫才行。
小溪在一旁早吓得乱了心神,听得吩咐慌忙往内室去取衣衫。小莲刚刚在门外头听了个七七八八,赶忙进来劝道:“少夫人,可要先跟姑爷说一声?毕竟是牵涉甚广的大事......”
是啊,还有程原!这般惊天变故,断没有瞒着他的道理。他是她的夫君,她应该跟他商量。“夫君现在何处?”
“应该在书房,奴婢去请他过来吗?”小莲问道。
“不必,我亲自过去跟他说。”梁纾话音未落,已提步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