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大夏行政学院。
荀彧走在宽阔的青石主道上,神情复杂。
他看着从身边走过的一个个年轻学子。
他们身着统一的玄色学袍,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但荀彧能感觉到,他们那看似平静的眼神之下,涌动着怎样惊心动魄的暗流。
那不是求知的渴望,也不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那是一种……狼的眼神。
警惕、审视、评估。
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在他们眼中,都不是同窗。
是猎物。
是踏脚石。
是功勋榜上,挡在自己前面的一个名字。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学堂门口,悬挂着一面巨大的玄铁榜单。
功勋榜。
榜单之上,三千二百个名字,用银漆书写,密密麻麻。
最顶端的几个名字,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
而榜单末尾的数十个名字,则呈现出一种刺眼的血红色。
一名教习刚刚在榜单上,将一个血红色的名字,用一道更粗的红线划掉。
“学员周三,因连续三次学业考评末等,且被同窗举发夜读懈怠,功勋清零,依学院铁律,即刻开革,永不录用!”
冰冷的声音,回荡在死寂的人群中。
那名叫周三的少年,面如死灰,被两名身穿禁军甲胄的士兵,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出了学院的大门。
没有一个人为他求情。
没有一个人流露出同情。
荀彧只看到,周围所有学员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混杂着庆幸、快意,以及更加强烈的、对自身未来的恐惧与渴望。
少了一个。
他们的机会,就多了一分。
就在这时,一名身形瘦削的青年,手持一份卷宗,走到那名教习面前。
正是王二。
那个被苏毅特意点名的,商贾之子。
他躬身行礼,将卷宗递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荀彧的耳中。
“禀教习,‘南越三郡盐铁转运使司亏空案’,学生已完成推演,方案在此。”
“另,学生发现,同舍学员‘李四’,近日频繁与数名农家出身的学员接触,言谈间,有拉帮结派,意图在实务考评中,共同攻讦商贾出身学员之嫌。”
“此举,已违背学院‘禁止结党’之铁律。此乃举发密信。”
他同时呈上了另一份封口的信函。
那名教习面无表情地接过,点了点头:“知道了。”
王二再次躬身,转身离去,从始至终,没有看周围任何人一眼。
荀彧的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他看着王二的背影,又看了看功勋榜上,那个排在第十七位,闪烁着微光的“王二”之名。
他明白了。
在这座功勋炼狱里,想要往上爬,不仅要自身才华出众,更要毫不留情地,将所有潜在的对手,踩在脚下。
那个叫李四的学员,或许会被扣除功-勋,或许会被开革。
而王二,将因此获得功勋,他的排名,会更高。
这就是陛下想要的“饿狼”。
他们不再有出身的标签,不再有同乡的情谊,不再有任何软弱的温情。
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帝国的预备官吏。
他们只有一个信仰——功勋。
而功勋的尽头,是那位端坐于九天之上的帝王。
“陛下……”荀彧喃喃自语,心中那最后一点儒家的“仁和”理念,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他对着寿春王宫的方向,深深一拜。
这一拜,拜的不是君主。
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却不得不为之敬畏的,创造规则的伟力。
……
御书房。
苏毅的指尖,在天机沙盘上轻轻拂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