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这座刚刚从战火中重生,又经历了数轮血腥清洗的都城,此刻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狂热所席卷。
自那道《行政学院招生诏》传遍天下,不过短短十日。
通往寿春的各条官道,便被滚滚人潮所填满。
他们来自西楚的田垄,来自南越的市井,穿着各式各样或新或旧的衣衫,脸上带着疲惫、忐忑,以及一种被压抑了无数代人、此刻终于喷薄而出的渴望。
他们汇聚而来,目标只有一个——寿春城,那座传说中可以改变命运的学府。
御书房内。
户部尚书张居正,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干臣,此刻的额角,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陛下,万万不可再放任流民入城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手中捧着的账簿,纸页边缘都因为主人的用力而微微卷曲。
“短短十日,涌入寿春的外来人口,已超过二十万!且每日,尚有数千乃至上万人从四面八方赶来!”
“城中粮价虽有官府强压,但已现不稳之兆。治安、宿住、防疫……桩桩件件,都已逼近极限!”
“臣……臣已下令九门戒严,暂时阻断人流入城,但城外已是人山人海,怨声渐起。长此以往,恐生大乱啊!”
张居正的心在滴血。
他好不容易才让帝国的钱袋子和粮仓子充盈起来,可照这个趋势,光是安置这些应考之人,就将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国库都为之颤抖的巨大开销。
在他身侧,荀彧与商鞅亦是神情凝重。
商鞅那张冰冷的脸上,眼神锐利。
“陛下,臣以为,当设一雷霆门槛。凡入城者,先考校《大夏律》百条,能默写五十者,方可入城。如此,可筛除九成九之庸人,以安城中秩序。”
他的方法一如既往,简单、粗暴、高效。
荀彧却眉头紧锁,出言反驳。
“商君此言差矣。”
“陛下诏书已明言‘不问出身,识文断字即可’。若设此严苛门槛,岂非让我等自食其言,失信于天下?”
“况且,律法深奥,乡野之民,纵有天资,又岂能在短短数日之内通晓?此举,恐将无数璞玉,拒之门外。”
殿内,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一个主张铁腕效率,一个顾虑朝廷信誉,两种截然不同的治国理念,在此刻发生了最直接的碰撞。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
但他们的目光,终究还是局限于“术”的层面。
而端坐于龙椅之上的苏毅,从始至终,神色都没有半分变化。
他安静地听完所有人的陈述,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看着棋盘上早已预料到的每一种变化。
“你们说的,都对,也都……不对。”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瞬间压下了所有的争论。
“张卿,你只看到了人潮带来的压力,却没有看到,这二十万人,就是二十万颗归顺我大夏的民心。朕的诏书,便是他们的信仰。朕,岂能将自己的信徒,拒之门外?”
张居正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化为羞愧。
苏毅的目光,又转向商鞅。
“商君,你的法,是用来治理帝国的,不是用来筛选人才的。朕要的,不是一群只会背诵法条的木偶。”
商鞅那冷峻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波动,低头称是。
最后,苏毅看向荀彧。
“荀卿,你心怀仁念,固然是好。但你要记住,朕建的,不是广开善堂的稷下学宫,而是为帝国锻造刀剑的兵工厂。仁,不能是第一位的。”
荀彧心神剧震,躬身受教。
苏毅缓缓起身,踱步至巨大的沙盘前。
他的手指,并没有落在任何一处疆域,而是悬于整个版图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