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不再看地上的那滩烂肉,只是对着门外的东厂番役,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宣旨。”
那名番役立刻会意,再次展开黄绸圣旨,用那尖细却传遍了整条街巷的嗓音,高声念诵。
“诏曰:凡私设钱庄,行印子钱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如同一柄无形的铡刀,轰然落下!
钱万三浑身一僵,整个人都瘫了下去。
“不……不要……”
他最后的哀嚎,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两名手持“龙牙”刀的黑甲士兵,已经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
他们没有将他拖出去。
就在这聚宝楼的大堂之内。
当着所有人的面。
手起。
刀落。
“噗嗤!”
一颗硕大的、写满了惊恐与不信的头颅,冲天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的抛物线,最终“咕噜噜”地滚落到那瘫软在地的小商人脚边。
温热的鲜血,溅了那小商人一脸。
“啊——!”
尖叫声终于划破了死寂。
整个聚宝楼,彻底乱成了一团。
贾诩却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他缓缓走到那具无头的尸体旁,弯下腰,从尸体那依旧紧攥着的手中,将那枚成色极差的西楚旧币,捡了起来。
他用丝帕将上面的血迹擦拭干净,然后走到了那已经吓傻了的小商人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小……小的……王……王二……”小商人结结巴巴,浑身抖得像筛子。
贾诩点了点头。
他将那枚旧币,放在了王二的手中。
然后,从怀中摸出了一枚崭新的,在烛火下闪烁着温润光泽的铜钱。
铜钱正面,是四个苍劲有力的篆字——大夏通宝。
“从今天起,只有这个,才是钱。”
贾诩将那枚“大夏通宝”,也放在了王二的手中。
“去对面的‘大夏钱庄’,用这枚陛下的钱,可以换一百枚旧钱。用这一百枚旧钱,可以换回你的铺子,还能余下给你老母亲买药的钱。”
“另外……”贾诩的目光,扫过全场。
“主动揭发‘钱万三’之罪行,按律,赏其家产一成。”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间已经被鲜血和恐惧彻底浸透的聚宝楼。
他的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混杂着恐惧、敬畏、以及一丝丝狂热的目光。
相似的一幕,在同一天,在西楚、在南越,在数百个州郡县城,同时上演。
或由廷尉府的法吏主导,或由东厂的番役执行,或由监察司的密探操盘。
无数个像钱万三一样的地头蛇、豪商大贾,在帝国的铁腕之下,被连根拔起。
他们盘踞多年的钱庄被查封,私铸的劣币被熔毁,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被一车一车地装上马车,汇入名为“大夏钱庄”的巨大洪流之中。
人头滚滚。
血流成河。
一个旧的,混乱的,被地方豪强把持的金融秩序,在短短数日之内,被以最暴力、最直接的方式,彻底摧毁。
一个崭新的,由朝廷完全掌控的,名为“大夏通宝”的秩序,正在这片血泊之上,迅速建立。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商鞅,正站在“大夏钱庄”总行的最高处,俯瞰着脚下这座因新政而陷入巨大震动与重生的城市。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
只有一种贯彻了自己“法”与“术”的,冰冷的满足。
他知道,当这天下流通的每一文钱,都姓“苏”的时候。
这个帝国,才算真正拥有了足以碾压一切的,强健的心脏。